第0299章 登第解褐,嫁娶著新(第2/3頁)

這幾句話,說的就沉重有加,遠不如此前那番宣言慷慨激昂。因為郭元振已經深刻認識到,他既入王邸,且預於謀,除了一條黑道走下去,想要洗凈脫身已經不容易。

但除了這一份沉重思計之外,他心中也是隱有興奮的顫栗,生人在世,大機遇能有幾個?

少王自有門徒於野,且兼錢糧大計,王者之資已經草露端倪,但仍能隱藏深刻,世人所誇者唯其風月才趣,這樣的胸懷鋪設,豈是區區嗣序俗念能擋!他自負才器,不願庸碌此生,遇到這樣的機會還不捐身入內,更待何時!

“故衣社行旨,自有惠眾之義,卻被你借用不法,敗壞了我的人事布設,該要有補償。”

既然已經被郭元振猜到了端倪,李潼也就不再隱瞞,對於這樣的人,適當表露底蘊也有助於彼此關系的維持,或許不能托以心腹,但其人是足夠聰明,對人對事有著自己的判斷,也能做出有利於自身的選擇。

“蜀地自傍關中,想也不乏府戶亡人待於拯救。這樣罷,我稍後行書,允你在蜀中加設分社,兼做直案。這樣也有助於你收攏人情,更作深用。”

李潼一邊給郭元振加擔子,一邊又說道:“你既然在閭裏探聽我的故事,當知我銜恩之深。無論野中臧否,聖皇陛下是我至親恩長,只因當今世道情勢詭譎,孤恩難恃,長情日短,所以趁於從容時閑作布置,非為厲念謀險,只為能臨危當事,性命在我,匡扶社稷,不流於口舌誇誇。”

他說這番話,原因也很簡單,我跟我奶奶感情還是挺不錯的,做這些人事布置也不是針對她,所以你也就不必擔心加入進來後會頃刻有禍。

但感情好只是我跟我奶奶,她年老日衰也難關照周全,別人誰想搞事情把我按下去,我可不答應。真要到了那一天,你們可得豁出命去給我上!

“隱忍待時,大王良計!如此雄姿不能入主,大位更待何人!如此英主不能入事,拙才更待何人!”

郭元振再拜於地,語調中已經多了一些真摯意味。

“起來罷,就座論事。”

李潼講到這裏,話風突然一轉又問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官聲敗壞並非短時,何以還能秩滿續任?”

郭元振十八歲便高中進士,雖然守選幾年,但解褐任事時間也已經不短,通泉縣尉便是其初任之官,胡作非為還能待上這麽久,若說朝中沒有關系,也絕不可能。

雖然說日後郭元振是另有機緣,但縣尉乃是流內最基層的職位,一縣數員之多,全國則有數千員。犯了罪還能被武則天親自接見,如果沒有上通的關系,也絕無可能得到這樣的機會!

郭元振對此也不隱瞞,直接說道:“家父於神都供事司賓寺,任職司儀令,因此關照,仆才能苟且於事。”

李潼聞言後才有了然,難怪路子這麽野,原來也是李剛的兒子啊。

司儀令秩為正八品,職權則是負責朝廷兇禮諸事,主要就是在朝官員的喪葬事務,少不了要與滿朝大臣門戶打交道,因此結交一些人脈也是正常的。同時怪不得史書誇郭元振,都要說借錢供人做葬禮,原來也是有淵源的。

不過郭元振已經這把年紀,其父肯定也是五十多乃至於六十朝上的年紀,才混到一個八品的寺官,縱然有些能量,想必也有限。能夠對兒子稍作包庇,但卻不足以再提拔美職,所以郭元振才能在通泉縣禍害這麽多年。

“得了,別的不再多說。你這一次連累史縣尉傷身傷事,該要怎麽善了?”

李潼也不能有了新人忘舊人,該做的交代還是要做,而且這個新人還滿腹算計,遠不如史思貞這個小迷弟耿直。

郭元振聞言後則說道:“那犯人已經走脫,仆也難追,即便追回入案,若連累了我,難免還要騷擾大王。史縣尉既壞於事,仆便補他幾樁事功,近京諸鄉宗,蓄奴者不在少數,仆自有底冊存留,其中有不知我者,俱可系入案中。”

李潼聽到這話,又刷新了對這家夥沒節操的認知,人家好歹也是你的客戶,轉頭就把人給賣了?

郭元振見大王神情怪異,振振有詞道:“登第解褐,嫁娶著新,仆能遇大王,同樣人道大喜,該以新態示人,痛改前非,不可眷戀於故,執迷舊事。”

李潼聞言後更覺無語,雖然會顯得沒底氣,但還是想問一句,新人總成舊,以後你會不會也這樣義正辭嚴的賣了我?

郭元振倒也識趣,不待少王答話,已經又繼續說道:“人以物貨結我,情也止於短時。大王與仆,則是性命相付,功名互托,值得畢生競逐不疲。大王胸藏天下,仆則天下一卒,終老此內,余所願也!”

“有道理,我也不該幣重奪情,應許諸財,循年減半,不是愛惜物力,是要助你更立新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