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6章 欺人勢弱,彰其兇惡(第2/2頁)

上官婉兒聞言後便點點頭,並指了指當中一個箱籠,同樣是裝得滿滿的。

武則天見狀便冷笑,讓人將箱籠擡到近前來,一份份細覽。

這些章奏所彈劾少王罪名與武攸宜大同小異,只是沒有了職事有關的部分,諸如風月傷化、舉賤幹貴、詐取民情、濫傷物力之類,甚至有一份銅匭匿名之書,直言少王訪馬蓄勇、陰懷異謀。

看完這些奏章,武則天嘴角噙著冷笑,並怒聲道:“朕廣有四海,二三順心親徒即便用度尚豐,更幹雜流幾事?宗枝少王貴不可言,尚有物用需索於人,我門徒貧寒,是那些奸流樂見?以謗傷人,仍是要削我枝蔓,可恨!”

類似的罪名,又是同在一事之中,之所以武則天會有截然相反的態度,就在於武攸宜是高位重用的庸臣,而少王則是於無聲處奏歌調的俊才。一個才不配位,幾壞於事,一個才閑事外、勤於上達。

想得更深一層,武攸宜所以大遭謗議,那是因為其人作為西京留守而不稱職,手中權柄濫施,是切切實實傷害到一些時流的利益。

可是少王一個事外之人,即便是巧弄戲樂、取媚於上,也只是為了重邀恩寵,又會傷害到什麽人?結果不但被人同罪論之,甚至還險遭私室刺殺。

“西京確有奸惡在藏!”

武則天口中喃喃:“一個無害於人的閑王,能逞無非幾分巧情的智力,結果卻不能為人所容。這是欺人勢弱,彰其兇惡!”

嘴上這麽說著,武則天擡眼看了看上官婉兒,上官婉兒連忙低頭站正,思維卻忍不住發散開。

如果說聖皇陛下前言還只是單純的發泄不滿,可是這句話卻充滿了暗示的味道,所暗示的對象自然不是上官婉兒。

她一個待制的女官,既不夠資格、也沒有膽量去與少王結盟助勢,聖皇陛下這麽說,自然是要借她之口傳情於外,這傳遞的對象自然也只能是太平公主。

且不說上官婉兒心中思計,中使很快便將納言武攸寧引入,隨行的還有梁王武三思。眼見二王登殿,上官婉兒便識趣退出,詢問太平公主眼下身在何處,然後便趨行去見。

“瞧一瞧,你們這兄弟可真是了不起,能以勤行激人發聲,這要費人多少筆墨神思!”

待二王上前見禮,武則天擡腿踢了一腳案側箱籠冷笑道,不待兩人回答,便又皺眉發問道:“魏王呢?即便不論事,家人受攻,他不來問?”

“魏王染恙在第,不能直省。”

武攸寧硬著頭皮回答道。

“恙在體中,還是心中?他近日除了暗使士民聚在宮外擾眾,更問省事幾樁?”

講起這件事來,武則天更不滿,且不論武承嗣爭統之心多麽熱切,這手段實在是欠思量,動輒便召集民眾圍堵在宮門附近請願。

這麽做一來讓革命前此類行動顯得不再莊重,二來那麽多民眾聚集在宮門外竟日不去,甚至便溺都就地解決,甚至就連宮中灑掃的奴役對此都有了怨言。武則天所以暗示李昭德弄死王慶之,也有這方面的緣故。

“不說他,且論眼前。”

武則天還有倚重這群侄子的地方,敲打也是點到即止,轉又說道:“西京事,你們已經知道了?”

不待武攸寧答話,武三思便搶先道:“臣覺此中必有蹊蹺!攸宜留守西京非是短時,往日雖有言非,未至於如此洶湧。但河東王除服入京之後,強作戲弄、舉賤幹貴,便讓西京多事,自然喧擾難免,亂中有錯,群情陡激一時,河東王罪不可免。此非臣一人所見,省中近來論者多言河東王事外強作,亂教迷眾。”

“原來你也知道事外強作,難免亂中有錯?那你是憲台官長,還是文昌相公?憲台霍獻可,誰人使出?你府中無置員佐,要使用這些台臣勞私?”

武則天望著武三思,怒聲說道:“百司各有所名,百官各有所領,你覺得自己是人臣之上,能無受這些職名約束?”

“臣不敢、臣……”

武三思聽到這話,冷汗頓時湧現出來。

“此事到此為止,霍某既然已經近鄉,免職歸野罷。謹記此事,不得再犯,明白嗎?”

武則天冷哼一聲,轉又嘆息道:“你等各自顯在,驕貴難免,這是人情,但是人情之外還有分寸。分寸如果沒了,情與事就要混淆。攸宜此時,便受此亂,讓他回神都吧,不要繼續留外曝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