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4章 刑威如玩物

當武攸宜與河東王談笑風生的返回金光門大街中央的時候,街道上兩方對峙的那些軍士和坊民們,一個個都驚得兩眼瞪得渾圓。

只看眼前這一幕,分明是多年相知久別重逢的和諧畫面,哪還有先前半點不愉快的痕跡。如此前後驚人的轉變,實在是令人詫異莫名。

既然所謂的誤會已經解除了,雙方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還有一些共同的利益訴求,李潼也就給武攸宜面子,退後半步,讓武攸宜上前說話刷臉。

武攸宜倒也幹脆,直接讓人拉上兩名先前動用武力驅趕街面坊徒的兵長,當街抽打刑責,將此前所以用武驅趕坊民,歸咎為巡街衛士的誤報與兵長執行會錯上意,這才導致了後續的誤會。

如此一套說辭講下來,武攸宜自是臉不紅心不跳,以至於都做好準備要讓武攸宜稍作立威的李潼大感好奇:你媽懷你的時候是吃屎進補的嗎?正常人能幹出來這種事?

且不說李潼感想如何,起碼那些坊民們在聽到武攸宜這一番當街喊話之後,一個個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雖然激於一時的意氣而集聚在此,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再眼見軍士們陣列當街、久久不散,心裏也越來越發虛。畢竟民不與官鬥,事情能作如此善了,也讓他們大大的安心。

之後武攸宜喝令軍士們閃開當街的道路,任由民眾各自散去。

於是原本還聚集在高台周邊的那些坊民們,頓時便作鳥獸飛散,各自走入周遭坊街曲巷裏,但也還有百十個傻大膽的人物聚集在彩台周圍,想要留觀後事。

眼見這一幕,李潼也是不免感慨,武攸宜腦子或許不聰明,但有一點算是沒有說錯,那就是單憑這些烏合集聚的坊民們,是真的保護不住他。

也不必奢談什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武周革命倒黴的無非李氏皇族與那些朝堂上權貴人家而已,至於民眾們所遭受的牽連波及,就算還是李家天下,凡有政局動蕩,怕也難免。想要憑此便號召天下人群起反武,太過天真。

更何況,李潼他們一家在李氏皇族中也是一個比較尷尬的存在,血緣說近也近,但終究不是正嗣。哪怕少王名氣時譽已經不低,但喪居這兩年多時間裏,仍然有民間義士組織人要去接回廬陵王李顯歸位,卻少有人去乾陵打擾嗣雍王一家。

所以李潼才要在故衣社裏搞些輿論宣傳,給自己鋪設一個民意基礎,否則這個隊還真的不是那麽好插。

哪怕南北朝又或五代亂世,那些兵強馬壯草頭王們,都要苦心營造一個天命所歸的形象,有的東西真的是恒入人心,難以力除。天子自需兵強馬壯,但兵強馬壯者未必能成天子。

民眾們呼嘯散去,武攸宜又擺手讓後方軍卒們自回西內皇城,只留下百數仗身護衛,街面上為之一空。

“鋪陳甲戈,驚擾平康色藝。雖然事出誤會,但還要再表歉意,改日走訪曲裏,望諸娘子不要異目觀我,只作常客相待。”

別的不說,起碼武攸宜自我感覺很好,一聲令下甲刀畢陳,在他想來,眾人心目中的他自是大權在握、威不可當。為了證明自己還是舊日那個平易近人的愛花惜客,他又在護衛們拱從下行至彩台前對台上平康諸伎們笑語說道。

經歷一場風波,平康諸伎們也的確是嚇得花容慘淡,各自落台向武攸宜恭謹禮拜。

“事中隱情,河東大王已經盡數訴我。大王雅興妙計,要在曲江池畔鋪張戲台,並請坊曲諸色藝高妙者登台鬥艷,畢集兩京時流共賞雅戲。這是咱們西京士眾鹹歡的大事,屆時京廨也要喜赴在席……”

聽到武攸宜這麽說,李潼愁得一拍腦殼,算是體會到他奶奶帶豬隊友的辛苦。這張破嘴真是比眼前平康諸伎們衣帶還松,你能不能等老子在曲江池先圈點地再說?

武攸宜既然都已經說了,李潼也就不再隱瞞,索性行步上前將自己的構思前作陳述,準備五月端午之際在曲江池搞一場花魁大賽。那時曲江風物最好,留下一個多月的時間也能籌備造勢。

平康諸伎們聽到這番構想,一時間也都喜形於色,各自上前對少王道謝,神態頗有竊喜綿意,為少王能夠為她們作此設想而歡樂不已。

她們這些歡場人眾,對這種事情自然更加敏感,此前縱有一些歡場人氣,不過各在自家曲館之內。如果能夠登上更大舞台展現色藝,那對她們的裨益可就太大了。

眼見平康諸伎都聚集在少王一側鶯聲道謝,姿態殷勤,武攸宜不免有些吃味,也只能在心裏勸慰自己,這些娼門藝奴本就見識淺薄,難免歡愛皮囊表象和虛榮浮華。而他自己權威太濃,也就難免讓這些奴婢們不敢近身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