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9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第2/2頁)

雖然周興羅列諸多陰謀論的理由,但對熟知後事的李潼而言,這自然都是胡扯。但有一條能夠成立,歷史上的黑齒常之也不會那麽輕松就被解決掉,甚至還未入刑,自己就上吊自殺了。

不過陰謀論從來不乏市場,特別武則天眼下滿心的代唐履極,凡有一點隱患風險都要杜絕。就算現在已經幹掉了周興,李潼也不能確定黑齒常之能否保住性命。

後世唐家雖然復辟,但皇帝們也都是武則天的兒孫,對於酷吏的作用自然加以渲染放大,對武則天稍作撇清。

但事實上這些酷吏也只是工具而已,講到對政治局勢的沖擊與破壞,言與武則天三七開都勉強。他們為了求寵而濫施刑獄、累及無辜是真,但追本溯源,還是武則天的授意。

如狄仁傑、魏元忠那樣確還有用的人,能夠被神皇記在心裏,哪怕已經押到刑場也能保住性命,可是其他人則沒有了這種運氣。

翻閱完這些卷宗後,李潼心情也頗為復雜,只在心裏盼望沒有了周興這個直接的誘因之後,如黑齒常之這樣的人後路得有改善。

眼下的他也實在不夠能量躍上前台去保住什麽人,真要急於表態,反而有可能讓形勢變得更嚴峻。一如當年他四叔李旦發聲要保下劉祎之,反而促成了劉祎之的死亡。李潼真要這麽做,更大幾率是將自己也搭進去。

收起這些卷宗後,李潼又對田大生說道:“田翁且安在邸中休養幾日,待到養足精神,還有事務托付。”

“我不累,大王還有什麽吩咐,直言就是!舊事已經解決,不敢放縱松懈,正要忠勤盡力,為大王效勞!”

田大生聞言後連連擺手,瞪著血絲密布的兩眼說道。

李潼見狀,嘆息道:“也不是什麽急在當下的要事,只是後續長勞、積攢人勢的一點想法。也罷,我先將此事小作講解,田翁你記在心裏,閑來權度,也能修補遺漏。”

說話間,李潼站起身來,先將得自周興的這些卷宗收藏在房間暗格中,然後又從暗格裏拿出另一份自己所寫的計劃書。

返回席中後,李潼將這份書卷展開,田大生不過文字淺識,還要他來仔細講解。

“田翁一路往來,所見應有不少亡戶流散野途?”

“多、實在是多!早前久在神都,竟不知世道已經如此悲苦。甚至驛道左途,都多有流人出沒,一些良善婦孺還只是悲慘求食,更有許多窮困兇橫藏匿草野,流寇各方……”

聽大王這麽問,田大生又連忙回答,將沿途所見流人情形詳細講述。

李潼在神都近野都見到流人出沒,對田大生講述這些也並不感到意外,聽完後也是不免嘆息道:“生民悲苦,難享安樂,糜爛成患,又牽連更多。我也不敢標榜為萬眾請命,但恃著自己尚有幾分余力,半是惠人,半是惠己,草草有謀,仍須群義助我。”

說話間,他便將自己的構思仔細向田大生介紹起來。

雖然在神都郊野已經有了一些產業,但李潼並不打算簡單的招募流人耕懇勞作,當作私戶豢養起來。且不說那樣做違禁與否,即便是幾個田莊全都招滿流人,能夠容納的數量也實在有限。

所以李潼是打算將這些產業拿出來,當作一個根本,結成一種互助的行社,以求能夠覆及影響更多人眾。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山河故人,妻兒共養。我想請田翁等訪募流人中的府兵亡戶,結成故衣社。故衣者,舊年戎袍,浴血拓邊播威,歸鄉卻無耕桑所養,實在是人道悲劇。捐麻入社,夏冬贈衣……”

唐人風俗還算開放,結社互助並不違禁。單就李潼所知,在南市便活躍著香行社、成衣社之類的行社組織,這樣的行社主要是以商業為主,更有幾分合作壟斷某一商品行情市場的意思。

李潼所構思的這個故衣社,表面上也是經商為主,收買、販賣閑舊的衣裳,作為台面上的一個掩飾與盈利的手段。至於內核裏,則主要網羅兩京之間的府兵亡戶,將他們以另一種形式組織覆蓋起來。

之所以將府兵作為主要招攬的對象,除了在於意會的一點用心之外,也在於相較於普通民戶,府兵們更具有組織性和服從性,對於這種半慈善、半商業的行社組織接受度要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