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2章 枯禾逢甘霖(第2/2頁)

這個蘇約自陳屢試不第,不敢再歸鄉占據珍貴的文解名額,或許是羞於歸鄉,或許是財力上已經不允許了。畢竟若非什麽豪宗大族,家資殷實,每年往返路費便是一筆驚人的開支。

做洛漂很不容易,就連劉幽求這個已經考取進士的人,數年守選都囊中空空,進了王府只獻得起兩甕鹹菜。更不要說這個蘇約了,也難怪其人會淪落為徐氏的面首,畢竟骨氣當不了衣食,彼此都是失意人,也能相互慰藉。

如果說時下常科對外州學子而言是地獄難度,那麽制科簡直就是死亡難度了,篤定必死的考試。

制科是皇帝特詔,專選事才,原則上來說,參加考試的人數可以更廣泛,不僅僅只局限於學館生徒與各州舉子,只要自認有此專才,都可參加考試。

可問題是,歷屆的進士、明經包括在職的官員,也都可以參加啊!

比如原本歷史上的劉幽求,雖然已經進士及第,但卻守選多年始終沒有通過吏部考獲得任官,一直等到聖歷年間參加制舉經邦科得中,才被授予官職。

制科是比常科更高一級的考試,對人才的要求也更高,而且往往是遇事則考、挑選專才,一旦得中,便能授予官職,無需再作守選。因此被許多進士包括在職官員視作獲得官身或是越級升遷的機會,競爭要更加激烈的多。

蘇約這樣一個落第舉子,居然跑去參加制科,也真的正如他自己所說,是真的只剩下一腔熱血,只求過過幹癮了。

“國家取士,法不循一。命途或有乖張,但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蘇君久挫,仍能保養熱血志向,單此守志不棄一項,便勝世道俗流諸多。”

李潼這麽說,也並非純是客氣,這一時期什麽妖事都有,負面的、正面的都不缺乏。

比如在這一年的制科考試中,便會出現兩個大能。神龍五王之一的張柬之,六十四歲高齡參加制舉賢良方正科拔得頭籌,開元名相張說舉詞標文苑科第一。

張柬之早年舉進士,解褐縣丞,之後多年都在底層打轉,宦海沉沉,基本上沒有特殊的際遇,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張說雖然號稱出身範陽張氏,西晉張華的後裔,但到如今也只是寒族地主人家,弱冠之齡一舉成名。

武則天女主當國,傳統的政治人才如關隴世族之類對之一直懷有抵觸,只有更加擴大人才選拔層面,才能獲得不同於傳統勢力的新型人才。

消極一方面自然是酷吏橫行,幸進者無數。但積極的一方面就是促使大量寒族人才加入統治秩序中來,大大攤薄了傳統世族所享有的政治資源。

武周一朝雖只十幾年,但開設制科卻達到將近三十次,頻率之高冠絕有唐一代,其中不乏有“才高未達、沉跡下僚”等專門針對才高位卑、不得志人才的科目。

李潼之所以確定孝義能夠成為他的一張保護傘,除了基本的人情判斷之外,也在於武周制科單單有關“孝悌”一類的科目便有數次之多,由此可見他奶奶是真的很缺愛,需求甚至都上升到國事人才層面。

一個帝王人物本就復雜,功過如何又哪裏是能一言以蔽之。

當然,武則天功過如何跟李潼也沒啥關系,你對我好自然就是好人,對我不好,該弄你還得弄你。總之,我是不會放棄宮變奪權的準備和權利。

“遠遊多年,人事俱非,不敢言勝世俗,能守唯不負當時而已。郎君垂憐及我,是枯禾喜逢甘霖!舊年常忿才力不為取,而今幸得賞用,唯傾我所有,證此一身!”

蘇約講到這裏,又是起身而拜。

這話也算是心聲表達了,不得志之人,世道常有,誰又不想證明自己?

李潼也想試試這個蘇約才略如何,想到剛才與田大生商議的問題,便又問起這個蘇約,想看看他有沒有別的思路。凡事不作一手準備,蹲茅房商討機密的情況畢竟也是少之又少。

……

唐代科舉中,幹謁延伸出來的行卷、公薦等現象,雖然肇始於高宗時期,但真正發展壯大起來還是在盛唐以後。神龍政變後,中宗一朝多人弄權,大量的斜封官也加強了公薦的影響。之後科舉制科逐漸減少,進士科逐漸獨大,幹謁所帶來的效果也越來越強,跟現階段還是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