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0章 不望獨活(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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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酺獻樂,足見少王學養有成,怎可久養禁中?格某念舊求榮,人皆有見。但作一二勾引,請出之奏自是繁若雪片。”

皇城秋官官署中,已是白身的武三思上座於廡舍中,在其下席則虛坐著一名眼窩微陷、面色清瘦的中年官員,此人正是令朝野聞風膽寒的秋官侍郎周興。

周興眉飛色舞,侃侃而談:“少王深在大內,受於城闕環拱,絕非微細能傷,可若走入坊野,便是白龍魚服。公尊體慎重,不必與此閑流較量長短。屆時自有兇惡之類,搏命撲咬!”

武三思聽到這裏,眉眼舒展,笑意盎然,他長身而起,拍著周興頂上襆頭笑道:“侍郎滿腹錦繡,秋官陋署實在不能盡逞才器。”

對於武三思虛辭誇贊卻無實際表態,周興也只是假笑納之。單單一個武三思的請托,並不值得他處心積慮去謀劃少王,可是來自左金吾衛丘神勣的壓力卻讓他不能不重視。

丘神勣掌兵大將,與周興秋官侍郎雖無上下統屬關系。但周興用事以來,屢治冤獄,仇家遍野,如果沒有丘神勣這城防大將的關照,睡夢中都要擔心頭顱或會不翼而飛。

三王將要出閣,消息很快傳遍內外。除了少數一些人之外,時流大多數對此還是持正面看法。

最近這些年,特別是去年的垂拱四年,李唐宗室被殘殺大半,宗屬凋零,人情慘淡。在這樣的情況下,在這樣的情況下,神皇準許故太子李賢的三個兒子出閣設邸,於人情也是一樁慰藉。而且去年神都坊間還有傳言說這三個少王已被囚殺禁中,現在得於顯露人前,也算是粉碎謠言。

元月大酺,少王因獻樂事而為時流所知,神皇對少孫的喜愛也溢於言表。且年後幾樁大的人事變動都與雍王一家有涉,將要出閣的少王身後起碼立著一位宰相、一位九卿,也讓人對此不生什麽險惡猜測。

但是禁中的李潼,心內還是略感失望,他本以為一家人捆在一起,或能讓他奶奶打消放他們出閣的念頭,讓他們在禁中再賴上一段時間,但最終還是沒能避免。

最初的驚慌之後,李潼也漸漸恢復了冷靜。特別是之後禁中多有人奔走道賀,也讓他意識到由於信息的不對稱,時流對這件事看法與他們一家真實處境還是有不同,這就給了他搏命的空間。

眼下出閣雖然需要直面強大對手,但也給了他接觸更廣闊空間的機會。無論會有什麽樣的險惡局面等待著他們一家,但在危機徹底爆發之前,他們兄弟還是正正經經的大唐宗王。

最近這幾天,他也一直在打聽宗王出閣的細則,但往常能夠接觸到的,無非仁智院諸宮官又或者內教坊卑流樂官們,他們對於這種大事也全無了解。

但是好在大酺獻樂刷出的存在感,讓他刷出一些才名,於內文學館和內教坊都有機會接觸到一些真正的朝臣,這些人對於各種禮章制度便有著很深的理解。

特別是曾經共同編制大曲的沈佺期,於內教坊向少王引見另一名時流文豪,那就是號稱初唐文章四友的李嶠。

李嶠如今官居麟台郎、即就是秘書郎,秘書省本就掌管經籍圖書,自然熟知典章。李潼向之請教出閣諸事,那真是問對了人。

宗王出閣就封,自有一整套的章程,林林總總大體可分為四大類,封國、食邑、官佐、奴婢,其下又可分為數十小類。這其中封國自然是最重要的,決定了就封何地、品級高低、儀仗鹵簿等等相關內容。

比如李潼他們家三王,李守禮雖然是嗣王,按例與郡王同級,但卻是繼承的親王爵位,所以還是要比郡王高出一個等級,在儀仗、祭祀等等各方面都有不同。

即便是同一等級的封號,按照封地所在不同也有貴賤的差別,以關中、河北、中原等地為貴。李光順樂安王封在江西,李潼永安王封在川南,一看這倆王就是便宜貨。

如果有了實封的話,封號所在更是關系重大。郡王例封五千戶,這當然是吹牛了,但物產豐饒的地界,實封一百戶所得就能超過貧寒之地幾百戶的實封。

三王出閣開府之後,還要搭配有國官、府佐兩套班子,這比較類似於魏晉時期的豪強部曲,是屬於宗王的私人班底。至於奴婢之類,既有私豢,也有官給,這當中又有著顯著的區別。

對於少王虛心請教,李嶠也不藏私,給李潼提出了一些思路建議:求實求近,虛官實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