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4章 大酺禮畢(第2/2頁)

永安王禮謝格輔元一幕,也被前後許多人看在眼裏。

且不說旁人感受與反應如何,春官尚書武三思臉色更陰郁幾分,他行到武承嗣身邊,望著少王離去背影沉聲道:“少王狡黠,好弄奇異取寵人情,參禮幾日,譽望不弱,還是應該盡早除去!”

武承嗣聞言後冷哼一聲,不滿的望著武三思:“大勢趨向,豈區區少王能阻?前日丘某甲裝登殿,陛下已經大為不悅,李昭德參你失職,還是被我阻下。你身在此位,用心所在只重禁中幾個閑流?”

“我、我只是一時失算……”

“一時失算?哼,今時局勢、寸行寸進,神皇陛下都要步履謹慎,家門上下戰戰兢兢,能容你幾次失算?”

武承嗣講到這裏,不滿之色已經更加溢於言表,他今時今日的謹慎,也是被現實摔打出來。早在垂拱元年便登相位,但因台臣掣肘加上自己也沒能進入狀態,不久之後便被罷免相位。

如今武三思執掌春官部事,表現較之他舊年還要更加不如,完全的不知所謂,可是如今的局勢較之往年又敏感緊張數倍。

前日傍晚神皇便召他訓斥,丘神勣雖為肱骨,但畢竟是南衙大將,卻在大酺禮日做出這種不合時宜的舉動,落在有心人眼中,又會釀生出怎樣的險惡思量?

“春官諸事,你既然無心過問,那也就不必多問,吩咐幾個舊人審視周全。這也是神皇的意思,著你暫直史館,細品故事,有所長進後,再來論事。”

武承嗣說完之後便拂袖而去,行出一段距離則嘿然一嘆:“具位庸臣?這個少王,倒是有幾分明識……”

武三思聽完武承嗣的話,已是羞惱至極,但聽到這是神皇的意思後,頓時僵在原地,臉色變幻不定,轉首望向巍峨神宮,眸底已是按捺不住的猶恐。

萬象神宮後寢殿中,連日大酺總算結束,武則天也是疲憊不已,歸殿之後便早早入睡。

但也只是睡了兩個多時辰便醒轉過來,穿膳小作進餐,順便聽取宮官匯報事務,及至聽到永安王致謝格輔元,她忍不住嘴角一翹,笑語道:“小兒倒是知禮,不負格某進言之惠。”

餐食撤下後,武則天又坐回了禦案前,擡手翻閱起有關南衙諸衛的奏報事務,視線在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勣名字上停留片刻,嘴角噙住一絲冷笑,將之放在一邊,並提筆疾書:格輔元、鳳閣侍郎、西京留守、擬三月行。

寫完之後,武則天又默然片刻,舉手示意宮婢上前將這便箋收入案側端放的金匣中。又過一會兒,寵婢韋團兒自外間匆匆行入,連忙上前侍奉。武則天擡眼打量她幾眼,突然發問道:“團兒年華幾許?”

聽到這個私人問題,韋團兒不暇細思便張口道:“婢子生在上元二年,虛齡已經二十有五。”

武則天聽到這回答,臉上突然泛起自嘲一笑:“婢兒有福啊,這時年,我方入感業寺……”

饒是韋團兒平日不負應答的靈巧,聽到神皇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來,一時間也是愣住了,片刻後才跌跪在地,強笑道:“婢子久從聖在,沐香懷馨、近日映輝……”

武則天聽到這話後又笑起來,因為韋團兒這情急所言也是化引永安王《萬象》曲辭,她幽嘆一聲說道:“永安王雖荒養禁中,卻難得詩情生動,典雅灑成,倒是不像其父一味故紙疊堆、舊調陳鋪。”

頓一頓後,她又說道:“說你這婢兒有福,也不盡然。若是生在尋常家院,這個年紀早該生兒育女,織造熟練,不像如今虛事久染、一業無成。近日往訪尚宮處,問一問可有司掌事務待用,演習世務,不必一直癡憨事人。”

韋團兒聞言後又是一呆,跪在地上眨眨眼,淚水已經流落下來,抽噎道:“婢子自知癡愚可厭,只憑錯愛度日,陛下終於醒覺,禦前再也不能容身……”

武則天眉間本有倦色,聽到韋團兒這泣訴聲,卻是忍不住樂起來:“內外多少才流,邀賞用事,渴求不得,只你這惡婢懶惰,渾噩度日,不求上進。罷了罷了,留你一身,損我英明。癡癡呆呆,怕也無別處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