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5章 人情難測(第2/2頁)

看到永安王垂首悲聲,眼睛都紅了,薛懷義一時間也是大生感慨。

昨晚惡念陡生、打完小報告卻被神皇逐出,返回明堂附近的居舍後,薛懷義也是一晚沒睡。好歹幾年露水夫妻,他自認對神皇性格之類也有幾分理解,昨晚遭到冷遇,還是有些讓他忐忑發懵。

昨晚因何對永安王心生惡意,薛懷義自己也說不清楚。

強要解釋,大概是眼見美婢韋團兒解香贈予永安王,讓他意識到自己雖然恃幸邀寵,雖然也可以說是榮華富貴,但基本的男女相悅都謹慎而不自由,由此生出對永安王這種天生貴命者滿滿惡意,樂見對方倒黴。

但這一點惡意,在神皇明顯流露厭態後便也蕩然無存,轉而忐忑於自己對這已有榻秘之親的女主了解仍是片面,唯恐失意。

苦思一番後,薛懷義也有了自己的一番見解。他倒是不懂疏不間親的道理,只覺得大概在神皇心目中,永安王這個孫子還是有幾分不同。畢竟是能夠魂遊陰府,且將陰間亡者聲訊帶回人間。

薛懷義自己尚且憂恐於死後魂靈能否周全,由己度人,神皇對永安王稍作另眼看待,也是正常。神皇陛下雖然權焰滔天,但也是尋常婦流需要男人來慰藉溫暖,心中自留三寸隱私敬畏鬼神玄異,並不奇怪。

也正基於這樣的認知,薛懷義覺得也沒有必要交惡得罪永安王。彼此之間本也沒有化解不開的矛盾,而且永安王人物出眾、才趣盎然,待自己也禮敬有加,跟這樣的人交往起來也讓薛懷義感覺挺舒服。

神皇陛下讓自己對永安王稍作擔待,料想應該也是希望他與永安王多作和氣往來,畢竟他日常出入門庭內外,笑臉相迎總比冷眼怨望讓人舒服一些。

早年他也並非專侍神皇一人,也曾經歷過被人家門成男長丁打逐出門。神皇雖然貪於歡愉願意給他庇護,但他也自知不可強求舒心便求神皇將所有兒孫打殺遠逐。

武家一眾雖然對他逢迎有加,但那些人也不過是門下乞食的外親而已。他若能與神皇真正的血裔子孫相處融洽和氣,神皇看在眼裏,想必也會有幾分暗喜,這跟讓他暫避太平公主、不要吵鬧撕破臉是一個道理。

再說永安王這個人,無父無母,卻有幾分玄異,長居禁中,人情簡單,即便是往來密切了些,也不會發生他幹親薛家那樣的麻煩事情。

想了這麽多,薛懷義還是決定來見一見永安王,並以長輩的姿態教一教這個少年宗王為人做事的道理,畢竟神皇也說,小兒失怙、疏禮難免,他這麽做,也是不失擔待的意思。

此際再聽永安王講起慈烏台事,薛懷義態度就端正幾分,上前拍拍永安王肩膀,不乏感慨道:“王雖生在貴第,但幼來失教,也真是可憐人,難得還能不失孝義。你將大事托我,我也不會負你,但也還是要鄭重相告,明堂、天堂事畢之前,禁中用工不好轉投其他。但也不是諸事都不可做,稍後我便著人往左春坊吩咐丈量擇址事宜,一俟諸工用罷,即刻開築。”

李潼聽到這話,這次心裏真的是生出幾分感動了。雖然他也不懂禁中興築流程,但聽薛懷義已經講到丈量擇地這樣的細節問題,可知應該沒有騙自己,也沒有騙自己的必要。

說到底,修築慈烏台只是武則天的一次試探外廷為主的偶然舉動,自然不可能跟明堂、天堂這樣的面子工程相提並論。

他自己此前也有估算,能夠趕在天授元年之前築成,便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武周酷吏們攀咬構陷他們一家。雖然丘神勣這種血仇是規避不了,但沒有了那些小魚小蝦的滋擾,他也能更加專心應付丘神勣這一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