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聽著吉翠芳哄孩子一般的問話,讓她想起前世早早去世的娘親,吉雪眼神軟了軟。

她將手中毛筆放在一旁的筆擱上,走到母親身邊,挽上她的手,學著原身的語氣:“媽,我想吃雞蛋糕,還有牛奶。”

見閨女心情好,吉翠芳這才徹底放下了心來,擡腳就要去外頭,打算親自去給閨女準備早餐。

走到門口時,想起了方才糟心的事情,老太太邁出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

回身遲疑的看著閨女:“雪啊,要是……女婿……他……”

雖然最後老太太依舊沒說出個啥,但是吉雪卻已然明白母親的意思。

想到那個倒黴的男人,她一張芙蓉面上掛上淺淡的笑容:“媽,沒事,不來就不來,剛好我賴著您一輩子。”

閨女依賴自己,老太太自然高興,頓時樂的眉開眼笑,滿是褶子的臉上哪裏還有絲毫兇悍!喜滋滋的就出門為閨女準備飯食去了。

見老太太出去後,吉雪又款步回到桌子旁,提起擱置的毛筆,想要順著之前的思路繼續往下描摹,卻終究亂了心神,沒能再落下一筆。

她輕嘆了口氣,擱下筆,行至窗前,推開一扇窗,定定的望著窗外的風景。

寬敞的玻璃窗正對著院中的一顆四季桂花樹,這顆樹目測已經超過了十米。

吉雪有記憶以來,這樹便一直存在著,說不清活了多少個年歲。

此時樹上開滿了淡黃色的花朵,微風吹過,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乘風而來……

然而,這般美景吉雪卻無心欣賞,思維不知何時開始發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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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吉雪。

她是來自康駿王朝,七品縣令家的嫡長女吉映雪。

七歲以前,她長在母親膝下,母親出身江南富商之家,外祖疼愛女兒,許予大量嫁妝,將女兒嫁給當時剛成為舉人的父親。

婚後第二年,父親吊車尾考了同進士,母親拿出嫁妝,花了大筆的銀錢,為父親在富庶的江南謀得了個好差事,做了縣官老爺。

吉映雪出生的時候,父母很是恩愛,作為第一個孩子的她,饒是女孩,也是過的肆意自在。

只是好景不長,幾年後,母親懷了二胎,生產時一屍兩命,直接拋下了剛滿七歲的她。

吉映雪以為父親會與自己一般傷心欲絕,沒成想母親剛過了頭七,父親便續娶了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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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娘是正五品同知家的庶小姐,面甜心苦。

小小的吉映雪在她身上吃了不少的苦頭,眼見著外孫女越來越唯唯諾諾,外祖心疼她,托了不少人情,才重金為她請了一位宮裏出來的嬤嬤,她的日子總算好過了些。

再後來,吉映雪為了不礙繼母的眼,除了少有的請安,她幾乎呆在自己的院子裏,足不出戶。

嬤嬤一輩子未嫁人,沒有子女,相處久了,漸漸心疼起小姑娘,便開始教她琴棋書畫,教她刺繡,教她管理中饋,教她明白事理……

像一個母親一般的,盡心盡力。

也正因為有嬤嬤的細心教導,越發出挑的吉映雪終是礙了繼母的眼,在她到了婚嫁年紀時,礙於臉面,還有妹妹將來的婚事,雖沒有做的太絕,卻也沒有多好,將她許給了寒門出生的陳良才。

雖說外祖一家格外震怒,但是自古民不與官鬥,除了補貼外孫女大量的嫁妝,也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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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當事人的吉映雪卻很平靜的接受了。

很早她就知道,自己的婚事捏在了繼母手中,那女人不可能為她尋什麽好人家。

並非懦弱不敢抵抗,而是從涼薄的父親身上,她見到了男人的自私,早晚要嫁人,嫁誰都一樣。

她有錢,在哪過日子都是過,嫁人了還能脫離家裏,何樂而不為。

更何況陳良才年輕俊秀肯上進,眼下差一點也沒什麽。

婚後她的確過了幾年好日子,直到男人也考上了進士,成了探花郎,被二品大員家的嫡幼女看中後,一切都變了。

丈夫欲要將她貶妻為妾,好為二品大員家的嫡幼女騰位置。

吉映雪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許是沒有期待,便不會有太大的失望,難過了一天,便想著帶著女兒與丈夫和離。

卻沒想到,她的打算還未與陳良才說明,自己的老父親得了那二品大員的好處,特特寫了信過來,叫她自己主動給新人騰位置。

饒是對於父親早就沒有了期待,那一刻,吉映雪還是心寒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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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人天生反骨,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更不是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直接言明不和離就鬧得魚死網破,到時候大家都沒臉。

果然,將臉面看的及重的陳良才思考了幾天,還是同意了和離,唯一讓她灼心的便是她帶不走女兒。

夫妻八年,吉映雪清楚的知道,陳良才是個極其有野心的男人,為了自己的仕途,什麽都可以犧牲,除了自己,他不愛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