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戶部行(第2/3頁)

傅永淳的心思,朱慈烺自然不會知道,他目光一掃,在人群的後方看到了左懋第——左懋第只是一個六品的給事中,一眾紅袍藍袍的官員中,他只能站在最後方。

眾官員的簇擁中,朱慈烺進入戶部衙門,在正堂坐下,他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說想要了解河東、長蘆兩處鹽場的實際情況。

傅永淳不敢怠慢,招呼所有鹽運司的官員,搬來一些帳本和資料,自己親自作陪,小心翼翼地等待太子的問話。

朱慈烺坐在中間的大椅中,目光環視一圈,將所有鹽運司官員的面容都收入眼中,然後淡淡道:“把左懋第也叫來,讓他也聽聽。”

傅永淳是官場的老油子了,立刻意識到左懋第可能是要被高用了,急忙令人去傳。

“都坐吧。”朱慈烺道。

眾官卻不敢坐。

直到朱慈烺身後的唐亮笑眯眯地重申了一次太子的話,眾官這才依照官階地位,在堂中依次坐下。

明代戶部結構復雜,幾經調整,除了浙江、湖廣等十三司清吏司,還有照磨所、廣積庫、內、外承運庫、軍儲倉等職司,又分為民、度、金、倉四科,最後又有專管稅收的鹽運司、茶馬司、茶課(稅)司,此外還有巡鹽禦史,巡茶禦史,但禦史並不歸戶部,而是歸都察院,而且巡鹽禦史巡茶禦史的位階都極高,一般都會掛都察院右都禦史的頭銜,到各處鹽場和茶場查巡。

有明一代,巡鹽禦史巡茶禦史幾乎沒兩年就會有一次,明中期時曾經發揮了重大效果,對遏制茶鹽腐敗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到了明末,因為吏治的腐敗和上下利益的結合體,巡鹽禦史巡茶禦史漸漸成了空設,已經很難再發揮明中期的效果了。

前年,崇禎十四年,朝廷向兩淮派出巡鹽禦史,又向南方派巡茶禦史,不過無甚鳥用,而左懋第去年到兩淮查鹽,其實也是巡鹽禦史的角色,只不過左懋第的品級低,沒有掛右都禦史,雖然有內廷方正化的相助,但兩淮鹽商背景強大,頑石一塊,左懋第實在是無力撬動。

腳步聲響,左懋第進入大堂,向太子深深一禮,然後在最末首的椅子裏坐下。

見人都到齊了,傅永淳向太子請示,太子微微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於是鹽運司主事(郎中)站起,開始介紹河東和長蘆兩處鹽場的情況。

戶部鹽運司是一個小機關,一共不過五六個官員,雖然是戶部鹽運司,但鹽運司主事並沒有權力管理各地的鹽運使。各鹽運使皆是從三品的大員,而鹽運司主事不過是一個五品,五品顯然是管不了三品的。

說白了,鹽運司只是一個統籌的角色,真正能發號施令的還是尚書和左右兩個侍郎。

朱慈烺聽得皺起眉頭。

這個主事說的全是官話和套話,陛下英明,太子英明,內閣領導……朱慈烺漸漸怒從中起,套話官話說的好的官員,一般都不會是什麽能吏幹吏,原因很簡單,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當一個官員把心思都花在官話套話之上,想盡辦法討好上級,對於自己的本職工作自然就會有所放松,而這種風氣一旦上行下效,官員們都去鉆研阿諛諂媚之術,正直能幹的官員難以得到升遷,吏治的腐敗,社會風氣的淪喪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終於,主事說完了官話和套話,開始進入正題。

河東鹽場自洪武二年(1369)設置,位在山西安邑縣,所轄分司三,鹽池二。年產食鹽六十萬引,其鹽行於陜西西安,漢中等四府,河南歸德、懷慶等五府一州,山西平陽、潞安等二府及澤、沁、遼三州。歲入太倉鹽課銀及給宣府鎮和大同代府祿糧銀,抵補山西民糧銀,共計十五萬六千余兩。

“河東鹽場鹽稅最高是哪一年?又說了多少?”朱慈烺問。

主事一時答不上來,轉頭向身後的一個下屬詢問。

那下屬小聲告訴他。

主事這才回過頭來,向太子稟報:“最高二十六萬兩,乃是萬歷十五年。”

萬歷十五年,正是張居正主政的末期。

朱慈烺又問了幾個問題,從河東和長蘆兩處鹽場年產日產,生熟鹽的制作,兩處沒有兌換的鹽引數量,兩處灶戶生計,大部分的問題主事都答不上來,不得不當著太子殿下的面,頻頻向身後的下屬求助。

而當太子問到鹽業生產中的一些弊端時,主事不是假裝不知道,就是顧左右也言其他。

戶部尚書傅永淳坐立難安,鹽運司主事是他的下屬,當著太子殿下的面出了這樣的醜,可知平常是屍位素餐,他這個上司難辭其咎。

另外,正沒有想到,太子對鹽務居然有這麽多的了解,很多問題都問到了要害處,有些問題不是主事不知道,而是他不敢回答啊,一旦如實回答,必然會掀起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