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譚陣探班走後的隔天,西媛就來了,旁邊跟著個挺精神的短發女孩,女孩叫康琪,剛大學畢業,是西媛給他找來的助理。

西媛還是來去匆匆,早上來,當天下午就走了,把女助理留給盛野,也把盛野留給了小女生,好像特別放心。老板一走,康琪話立馬多起來,雙手一拍道:“現在咱們這個藝人小組齊活了,藝人,助理,司機!”

她掰著手指笑的樣子很有親和力,拍了一天勾心鬥角的戲的盛野心裏頓時松快不少,三個人的“藝人小組”很快就處得熟絡起來。

但畢竟也是個小女生,總提著大包小包跟前跟後,盛野看著老過意不去,也不知她從哪裏搗鼓來那麽多裝備,水啊、紙巾啊、鏡子啊、小風扇啊、遮陽傘、雨傘、藿香正氣液、嗎丁啉、布洛芬緩釋膠囊……

平時盛野自己拿個東西背個包啥的,康琪也忙著去接,盛野就忙著拽手裏:“我自己拿得動,你一個女生——”

“盛野哥,我是女生,但我也是你助理啊,”康琪兩手扒拉著背包肩帶往外拽,“求你不要憐惜我!”

康琪說話很好玩,盛野和吳靖都愛聽她講話,偶爾盛野有些放空,康琪就拿手在他眼前晃,還會彈響指,她響指一彈,說那一聲“靈魂歸位”,盛野就感覺自己真的醒神了。

兩個人對視一笑,笑完盛野就想起譚陣和他說過,要是出不了戲,就給他打電話,聽他發的那些語音。微信上譚陣發來的語音他一條都沒刪,每條都反復聽過,但譚陣大概不知道,原來讓他出戲還有這麽簡單的方式吧。

***

一個月後《千秋雪》終於殺青了,殺青宴定在影視城外一家粵菜館。這是盛野出道以來拍攝時間最長的一部劇,前前後後歷時近五個月,從寒冬臘月拍到春暖花開,李鳶這個角色也很特殊,以前的角色,他只是演他們人生的某個片段,而李鳶,他演繹了他的整個前半生。

殺青宴上唐導讓他說兩句,他說著說著就有點哽咽,想到李鳶一路坎坷地成長,從皇宮的高墻後走到莽莽無際的江湖,他原本只是單純不諳世事的少年,被卷入皇權紛爭的爾虞我詐之中,最後成了一個大概自己也不想成為的孤獨的王,這個角色的前半生在皇座上落幕了,後半生還無著無落,可自己必須同他告別了,不能再關照他了。而他身邊那些愛他的人,恨他的人,他愛的人,他恨的人,又都變回了一個個熟悉的演員,這些人好像極其短暫且強烈地存在過,又忽然落回紙上,成了一場黃粱大夢,該怎麽訴說這種心情呢?

席間大家互相走動敬酒,唐導把幾個主演拉一塊兒,合了一張影。

盛野喝了點兒酒,有點上頭,坐下後他打開了手機,點開了今天份的語音,湊到耳邊。

“祝賀殺青啊。”譚陣的聲音近得好像是貼在他耳邊說的,“你現在不是李鳶了,是我的盛野,快點出戲。”

“快點出戲”四個字帶著清淺的笑意,像在哄小孩,盛野聽得笑了,然後只聽見“砰”的一聲,窗外一道亮光閃爍,一桌的人都看向了外面,影視城的方向升起幾束煙火,可能是哪個劇組在拍戲。

煙花姹紫嫣紅,劇組的大夥兒稍看了一會兒就都回包廂裏嘮嗑了,盛野一個人靠著窗,將這場花火從頭看到尾,這麽浪漫,想必拍的是戀愛劇吧。

砰,砰,一聲又一聲,是花朵,也像炮火,他覺得自己從這一刻起,才徹底出戲了。

唉,不是李鳶了。

***

殺青宴第二天劇組就要退房了,晚上盛野在房裏寫日記,以往拍戲不管多忙他都會堅持寫點兒東西,記錄記錄自己的表演心得,但最近寫得漸漸少了。至今日記本裏記錄得最滿滿當當的,依然是拍《穩定結構》的那些日子,他回頭看那些日記,都驚訝那時自己怎麽這麽有精神,每一篇都是長篇大論的,洋洋灑灑的墨跡間到處都是譚陣的名字,嚴飛的名字。

入睡前他收到西媛打來的電話,剛“喂”了一聲,西媛就在手機那頭響亮地喊了一嗓子:“祝賀殺青!”然後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盛野先生,你有沒有一種……要紅起來的感覺?”

盛野皺眉,第一反應是:“姐,你是不是喝酒了?”

“沒有,大白天的我喝什麽酒!不是……你現在不是那個,”微醺的西媛大著舌頭道,“有那個助理和司機了嗎,也有保姆車了,康琪挺能幹的吧,排場我都給你安排到位了,你得自信起來啊大明星!”

怎麽又是讓他自信起來?盛野苦笑,不過說歸說,在影視城拍戲這段時間,還真有一些群演和特約演員找他合影,但他想人家可能也不是認識他,只是覺得他是個演員,就集郵一樣收集一下合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