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吃火鍋的時候謝麗見孔星河給她和嚴飛撈肉,自己就只挑素的吃,就說:“你怎麽吃這麽少啊,今天給你慶祝呢,你多吃點兒啊!”

嚴飛說:“他怕吃重了我抱不動他。”

孔星河咽下嘴裏的豆腐,反駁道:“誰說的,我是不愛吃肉!”

嚴飛擡頭看他,孔星河立刻就被看得不吭聲了,嚴飛往他碗裏夾了一片牛肉,說:“你已經輕很多了,以後就給我老實吃肉,因為你的體重再也瞞不過我了。”

那片牛肉霸氣側漏地放進孔星河碗裏,上面還沾著嚴飛碗裏的蒜末。

謝麗沖嚴飛豎拇指:“狼人!”又羨慕地道,“唉,我也想有個弟弟欺負。”她轉向孔星河,“要不星河你也給我當弟弟吧?”

嚴飛頭也不擡地邊吃邊道:“你自己就是個妹妹,還想有弟弟呢。”

謝麗咧嘴笑,她看著嚴飛的神情裏是帶著甜蜜和羞赧的,嚴飛擡起頭,撞見她的視線,也笑了一下,這下謝麗的臉更紅了,有些躲閃地低下頭。

中途嚴飛起身去洗手間,問孔星河:“去不去?”

孔星河搖搖頭,嚴飛便自己去了。見嚴飛走遠,謝麗對孔星河說:“你先吃著啊!”自己悄悄拿了錢包站起來。

“謝麗姐!”孔星河忙伸長手臂拉住她,小聲說,“還是讓他付吧。”

謝麗被看穿意圖,難為情地掃了一眼火鍋桌:“但我們這頓吃挺多的啊……”

孔星河擡頭認真看著她說:“謝麗姐,真的謝謝你,但你這樣他不會開心的。”

謝麗瞬間明白了,無言地坐了回來。

介平安喊了“CUT”。

火鍋店這場拍完後,鞏璐和譚陣一道去看導演監視器,介平安指著鞏璐放棄付錢轉而坐下的那個鏡頭,說:“你這兒演挺好的,這個表情。”

鞏璐看著畫面裏的自己,說:“其實是盛野演得好。”

譚陣看向她。

鞏璐說:“我之前和他的對手戲裏他都是那種很少年心氣的樣子嘛,我感覺是嚴飛把他保護得很好,所以他一直給人那種天真朝氣的印象,剛才他和我講這句台詞時忽然就像是一夜長大成熟了,這種反差有點驚艷到我了。”說完她擡頭去找盛野,問,“他怎麽不來看啊?”

她問的是譚陣,但譚陣又專注回了監視器上的畫面,沒有意識到在問他。

鞏璐便也低頭轉向監視器,這一段裏嚴飛去洗手間了,並不在鏡頭裏,譚陣看的是盛野的表演。

鞏璐笑起來,說:“這個你也幫他看啊?”

譚陣“嗯?”了一聲回神,見鞏璐看著他發笑,幹脆也不否認:“對啊,幫他把把關。”

“哇哦,”鞏璐擡頭端詳他,“你現在這個表情好嚴飛啊!”

譚陣有些失笑,低頭摸了下臉頰和下巴:“是嗎?”

介平安也回頭看他,打趣道:“這不還是譚陣嗎,嚴飛那麽糙的人怎麽會害羞成這樣!”

***

現場在撤機器,下一場要回筒子樓拍,好在離得不遠。盛野一個人坐在火鍋店的空桌旁看劇本,外面天已經黑了,窗外是華燈初上的熱鬧街景,偶爾也有路人停下來往火鍋店裏張望,在問“拍電影嗎”,又或者聽到一兩聲譚陣的名字,盛野的思緒不時被打斷,視線擡起時,第一眼看到的是放在他面前的那台輪椅。

當他心神不寧時,看著這台空空的輪椅,就能靜下心來。可能因為一台空空的,又舊舊的輪椅,就像一個有故事的老人。

它的故事應該是這樣的:第一次見面時,它一定是不被孔星河喜歡的,一台輪椅本來也沒有辦法奢求任何人的喜歡,因為它也知道自己散發著一種不祥感,有的人坐上它就再也起不來了,他們會憎恨它,有的人坐上它一段日子就康復了,就會徹底拋棄它,似乎不管誰都不會喜歡它。

可是孔星河不是誰,孔星河對這台輪椅是有感情的,劇本裏沒寫這些,但他就是知道。因為是這台輪椅整日整日地陪著孔星河,承受著他的重量,默默帶他去任何地方,它跑得不快,行動笨拙,但始終不離不棄,而因為孔星河是那樣敏感而念舊的少年,這台輪椅一定會得到孔星河的愛,哪怕它是不詳的象征。

盛野聽到有人在叫他,劇組要轉場了。他站起來,將劇本放在輪椅上,慢慢推著它,走在人群的最後。

這顯然是很長一段時間來孔星河最開心的一天,盛野私心地希望這一天能更長一些,他想和嚴飛謝麗一起說說笑笑地吃完火鍋,再一起說說笑笑地回家,看看廣場舞,坐在花台吃一只雪糕,聊一會兒天,但對一部電影來說,他們只擁有短短三場戲而已。

吃完火鍋,這一天就結束三分之二了。

筒子樓的天台,是今天的最後一場戲。

如果“一天”有生命,那它現在已經到了臨終的一刻,度過這一幕,往後它便只能以回憶的形式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