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2/2頁)

叢霽頷了頷首:“朕自然記得。”

他當年為了糊口,確實曾溜出宮去做苦力,但實際上,很多時候,他不過是以做苦力為幌子,拉攏重臣,以求復立為太子。

叢霰來的那日,他去了左丞相府中。

叢霰續道:“我本想提醒皇兄注意‘桃面’,未及作聲,娘親已著人來尋我了。娘親不喜皇兄,我每回見皇兄都會被娘親責罰,那一回,我被娘親關了足足十日禁閉。我終日惴惴不安,害怕自己……”

他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已近力竭,又咳出了血來。

稍稍緩了口氣,他才道:“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皇兄,禁閉一結束,我立即去見了皇兄,幸而皇兄安然無恙。”

倘使叢霰所言句句屬實,為何能使中毒者七竅流血而亡的劇毒變作了能催生嗜血之欲,卻又查不出中毒跡象的奇毒?

是下毒者失誤了?又或是自己體質令劇毒變異了?

叢霽百思不得其解,發問道:“你確定劇毒當真下於‘桃面’上了?”

“我當年不過六歲,年紀太小了些,並不確定,我僅是聽到了娘親的吩咐而已。但我去祭拜娘親的時候,在周家發現了‘桃面’,倘若劇毒並非下於‘桃面’上,娘親為何要著人將‘桃面’偷出來?有何好處?”叢霰已是氣若遊絲,“皇兄曾對我提及過‘桃面’乃是先皇後所贈,意義非凡,是以,我一發現‘桃面’,便將‘桃面’擦拭了無數遍,其上應當並無劇毒殘留,皇兄可放心。”

他連咳血的氣力都失去了,過高的體溫正一點一點地降低。

“皇兄。”他哀求道,“念在我將‘桃面’奉於皇兄的份上,皇兄答應我將我葬於娘親墳旁可好?”

“是了,‘桃面’本來便是被娘親偷走的,我之所言甚是可笑。”他自言自語著,又道,“我要如何做,皇兄才會答應將我葬於娘親墳旁?”

叢霽沉默良久,啟唇道:“朕答應你。”

叢霰心滿意足,目中的光芒一分一分地渙散了,他努力地勾了勾唇角:“祝皇兄與皇嫂百年好合,祝皇姐覓得如意郎君,祝幸月與葭月茁壯成長,祝南晉盛世太……”平。

叢霽探了探叢霰的鼻息,旋即擡手為叢霰闔上了雙目。

適才他一直提防著叢霰,以防被叢霰下毒,但叢霰並無異常之舉,現下叢霰已斷了氣息。

他陡然想起叢霰中箭那日,周氏哭泣不止,可周氏已不在了,不知是否會有人為叢霰哭喪?

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瞧著叢霰的屍身,這屍身似乎並無古怪。

瞧了許久,他正欲命人將屍身裝殮好,送去臨雲,葬於周氏墳旁,叢露突地沖了進來。

叢露本該去崇文館念書,聽聞叢霰已是彌留之際,匆匆趕來。

她到了床榻前,見叢霰闔目躺著,低聲問叢霽:“哥哥,阿霰可還好?”

叢霽答道:“阿霰已過世了。”

“阿霰已過世了?”叢露搖了搖叢霰的身體,叢霰果然毫無反應。

叢霽伸手將叢露擁入了懷中:“露珠兒,阿霰確已過世了。”

淚水決堤而下,叢露哽咽著道:“我竟然未見到阿霰最後一面,阿霰明明才一十六歲,大好年華,怎地這般早便過世了?”

周氏已不在了,但有露珠兒為阿霰哭喪,不知阿霰是否能瞑目了?

叢霽由著叢露在自己懷裏哭了一會兒,才將叢露交由隨後趕來的渺渺照顧。

而他自己則親手搜查了叢霰的臥房以及整座吹雪殿,一無所獲,教他再度懷疑自己是否錯怪了叢霰。

若真是他錯怪了叢霰,叢霰最後的一段時光不是被他禁足,便是纏綿病榻,可謂是淒慘至極。

當日,叢霰的屍身便被送去了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