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渾身無力,歪倒於織皮之上,費力地支起身體,欲要去漱口,卻又吐出了些胃酸來。

一時間,他口腔發酸,喉嚨生疼。

他漱過口,沐浴罷,上了床榻。

他闔著雙目,思忖著自己嘔吐的緣由,他是吃下一塊清蒸鯉魚後,才頓生嘔意的,難不成那清蒸鯉魚有蹊蹺?

可除他之外,不少進士,包括叢霽都吃了清蒸鯉魚,面色俱是如常,更無人嘔吐。

又或者他患了什麽急症?

但今日一早,章太醫曾為他請過脈,並未提及他患了急症,更未開藥。

那究竟是何緣故?

他苦思冥想,全無結果。

次日,即四月十三日,他堪堪用罷早膳,便將所有膳食吐了出來。

待他將自己收拾妥當,又於軟榻上歇息了一會兒,章太醫便來請脈了。

他將左手遞予章太醫,章太醫低語道:“溫公子,你的脈象似乎有些怪異。”

他當即問道:“怪異在何處?”

怪異在你若是女子,定是喜脈。

不過溫祈這喜脈並不明顯,章太醫對於自己的診斷產生了懷疑。

是以,他不好意思地道:“微臣許是學藝不精,判斷有誤。”

溫祈追根究底地道:“請章太醫告訴我怪異在何處?”

章太醫為難地道:“微臣尚無定論,過幾日,倘若怪異之處猶在,微臣再稟報溫公子可好?”

溫祈妥協道:“好罷。”

他又問道:“你改口稱呼我為‘溫公子’是否陛下所授意的?”

章太醫頷首,後又道:“溫公子高中狀元,不日將被授予官職,到時候便是溫大人了。”

他當然知曉不少人為了討好溫祈,早已將其稱呼為“溫大人”了,於他而言,目前還是稱呼溫祈為“溫公子”更為順口些。

溫祈淡然一笑:“再過些時日,我便不在宮中了,多謝章太醫這段時間的照顧。”

章太醫並不這般認為:“陛下定然舍不得溫公子,十之八/九會留溫公子繼續居於這丹泉殿。”

“是麽?”溫祈不再言語。

授予官職……他大抵會被派往地方做官罷。

最好遠離叢霽,如此他便能早些忘記叢霽。

可惜地方官須得回京述職,他定會再見到叢霽。

索性辭官罷?

然而,他根本不知自己有何處可去。

不如去夙州尋渺渺罷?

若能尋到渺渺,他便無須再形影相吊了。

“微臣告辭。”章太醫出了丹泉殿,照例去向叢霽稟報,由於尚無定論,他將溫祈脈象的怪異之處按下不提。

章太醫走後不久,宣旨的內侍來了,溫祈拜倒於地,洗耳恭聽,豈料,叢霽並未將他派往地方為官,而是按律將他封作了翰林院修撰。

他領旨謝恩,從地上起身之時,身體晃了晃,險些摔跤。

一日後,他前往翰林院,走馬上任,由岑翰林教導。

翰林院修撰的職責為掌修實錄、國史,記載今上言行,草擬典禮所需文稿……

他尚未上手,身體卻愈發吃不消了。

每一日,他至少得嘔吐四五回,他變得易倦,嗜睡。

倘使他乃是一尾雌鮫,他定會以為自己懷上身孕了,不然,為何會出現這些症狀?

但他並非一尾雌鮫,而是一尾雄鮫,斷不會懷上身孕。

倘使他能逆天而行,作為一尾雄鮫懷上身孕,未免太容易受孕了罷?畢竟叢霽僅有一夜並未用羊腸,便是他強迫叢霽的那一夜。

倘使他當真懷上了身孕,他腹中的胎兒便是他的罪證,亦是叢霽被他所強迫的痛苦回憶。

四月末,料峭的春寒終是散盡了,他換下冬衣,改穿春裳。

他依舊日日嘔吐,時日一長,倒也習慣了。

他甚至變得喜歡撫摸自己的肚子,這肚子平坦著,全無孕育著胎兒的跡象。

自“聞喜宴”後,他僅在早朝之時,遠遠地看到過叢霽。

因為叢霽並未讓他搬出宮去,他便一直居於丹泉殿。

叢霽對他不聞不問,他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存在,猶如飄蕩於宮中的一縷孤魂。

他聽聞由於戰火連綿之故,叢霽日日夙興夜寐。

他又聽聞叢露已好了大半,開始去崇文館念書了。

五月初一,章太醫為他請過脈後,他直截了當地問道:“請問章太醫可有定論了?”

章太醫不答反問:“陛下是否每回臨幸溫大人皆會用羊腸?”

臨幸……叢霽其實從未臨幸過他,叢霽被他強迫過,又做了一十一日他的雄鮫。

那之後,他與叢霽再無肌膚之親。

他不想透露私密之事,亦不想讓自己太過難堪,遂避重就輕地道:“陛下只一回並未用羊腸。”

章太醫又問道:“溫大人近日是否時常嘔吐,易倦,嗜睡,且情緒不定?”

溫祈答道:“章太醫所言不差。”。

緊接著,他赫然聽得章太醫道:“溫大人,你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