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溫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可憐巴巴地道:“陛下騙我,明明還疼著。”

叢霽嘆了口氣,卻聞得溫祈道:“再親親我。”

他便又親了親溫祈的額頭,眼下溫祈渾身滾燙,他如同擁著一團火,須臾,已是汗流浹背。

溫祈自己亦出了一身汗,連骨頭都要被燙化了,痛苦至極。

叢霽望著面色慘白的溫祈,柔聲道:“撐住。”

溫祈久未作聲,約莫一盞茶後,他對於痛苦的感知終是稍稍麻木了些,啞聲道:“陛下,我是不是很燙?我是不是燙著陛下了?”

“無妨。”叢霽摩挲著溫祈的面頰道,“你不必擔心朕,你只需顧好你自己。”

“嗯。”溫祈以氣聲作答,後又去舔舐叢霽的喉結,其上嵌著新生的血痂子,使得他的舌尖微微發麻了。

片晌後,疼痛再度加劇,他驟然喪失了全身的氣力,癱軟於叢霽懷中,費勁地吐息著。

他甚至連叢霽的眉眼都瞧不清了,遂拼命地擡起手來,摸索著叢霽的面孔。

或許……或許他將死於今日。

他死後會被黑白無常勾走魂魄麽?

還是會穿入另一冊話本中?

莫不會穿入先前念過的《紫玉亭》罷?亦或是先前看過的《奇物談》?

他全然不想離開叢霽,可這並非取決於他。

“陛……陛下……我……我若……若身……死……勞……勞煩陛……陛下繼續……幫我……找……妹……妹妹,她喚作……渺渺……”瀕死之際,他腦中陡然浮現出了妹妹的名字。

渺渺此名乃是由原身母親所取的,母親臨盆之前,救了一名凡人,未料想,那凡人竟是恩將仇報,夥同惡徒,設下陷阱,將母親綁走了。

那時,原身正與父親一道獵食,聞訊趕來,費盡千辛萬苦,方才救回了母親。

當夜,母親難產,雖然產下了妹妹,自己卻沒了性命。

母親為妹妹取名後,便斷了氣息。

“渺渺”取自“煙波浩渺”,母親期望渺渺一生都能居於煙波浩渺之所,而不是像一些不幸的同類一般為凡人所奴役。

“陛下……求你……求你定……定要找……找到渺渺……”他已是氣若遊絲,“陛……陛下……待我死……死後,陛下將我……拆骨……拆骨入腹……腹罷,我祝……陛下福……福壽無邊,子……子孫滿……滿堂,望……陛下……勿要,勿要再做……暴……暴君,陛下,百……百姓何辜?”

言罷,他的右手直直地自叢霽面上墜落,隨即身體疼得幾欲爆裂,咬破了唇瓣都不能緩解分毫。

叢霽唯恐溫祈咬到舌頭,遂將自己的右掌送到了溫祈唇邊。

溫祈抿緊了唇瓣,不多後,再也忍不得,痛吟出聲。

叢霽趁此機會,將右掌塞入了溫祈口中。

幼鮫鋒利的牙齒瞬間破開了他的肌膚,但他並不覺得疼,只覺得心疼。

溫祈不慎飲了些許叢霽的血液,當即拼命地擡手拍開了那右掌。

叢霽紅了雙目,威脅道:“你若身死,朕非但不幫你找渺渺,朕還要屠盡百姓,吃盡鮫人,教你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然而,於溫祈而言,他的話語忽遠忽近,聽不分明,這威脅自然毫無用處。

溫祈的神志逐漸渙散了,痛覺卻並未放過他。

他艱難地嗅著叢霽身上的龍涎香,鮫尾好似正被活生生地劈開。

“陛下……陛下……陛下……”他喚著叢霽,又連聲祈求道,“陛下……你親……親親我……再親親我……”

叢霽心若刀割,低下首來,不斷地親吻著溫祈的額頭,與此同時,不斷地安撫著溫祈:“親親便不疼了,親親便不疼了,親親便不疼了……”

溫祈努力地扯了扯唇角,卻吐不出一個字。

他的身體愈加滾燙,痛楚淹沒了四肢百骸,氣息將斷未斷。

便這麽足足煎熬了一個時辰後,他周身霎時間光芒萬丈,待光芒全數散去,他的耳鰭、背鰭、尾鰭已然消失不見了,鮫尾亦化成了雙足。

叢霽又驚又喜:“溫祈,你已無恙了。”

良久,溫祈方才緩過氣來,他向自己的下/身望去,那下/身不再是鮫尾,已由雙足取而代之。

然後,他又向叢霽望去,低聲道:“對不住,教陛下擔心了。”

痛楚已退,但他的體力尚未恢復,頭腦尚且有些昏沉。

他吃力地抱住了叢霽,未多久,身體竟然又滾燙了。

但這滾燙與適才的滾燙截然不同,他覺察到自己無所遁形的窘狀,探過手去,勉強遮掩住了,繼而難堪地對叢霽道:“陛下,不許看我。”

非禮勿視,叢霽自覺地偏過了首去,他懷中的溫祈不住顫抖著,還出了一層細汗。

溫祈全無章法,反而將自己弄疼了,是以,他不得不向叢霽求助:“陛下,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