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2頁)
叢霽續道:“為了討母後歡心,為了不被母後責罰,朕不得不耐著性子聽太傅講學,時日一長,朕終是從其中得出了趣味。為人者,從呱呱墜地至垂垂老去短短數十載,踏不遍千山萬水,欣賞不了種種瑰麗景致,亦體味不到各族風土民情……但書籍之中匯集了前人智慧及其所見所聞,你能從中汲取養分,豐富內心,亦能一窺或許窮盡終生都無法得見之事物。”
溫祈聞言,不由恍惚,這一番語重心長之言為何會出於這暴君之口?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想讓暴君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來,吞下,如此這暴君興許便能長生不老,踏遍千山萬水,欣賞種種瑰麗景致,體味各族風土民情……
他抿緊唇瓣,忽而被這暴君揉了揉發絲。
他本能地擡起首來,視線不慎撞上了這暴君的視線。
這暴君有著一副英俊的眉眼,薄唇,唇色微紅。
從面相上而言,薄唇之人十之八/九乃是薄情寡義之徒。
為何這暴君的神情卻是溫柔似水?
一時間,他居然想碰觸這暴君的唇瓣。
他猛地垂下首去,暗道:我定是被這暴君的顏色迷惑了心神,但我又非女子,怎會被一男子的顏色迷惑了心神?
他思忖半晌,最終只能歸咎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叢霽壓根不知溫祈所想,又揉了揉溫祈發絲,叮囑道:“你定要好好用功。”
你若能早一日當上一代名臣,朕便能早一日自行了斷,免得為禍人間。
溫祈忽然從叢霽目中窺見了一絲倦怠,下意識地揪住了叢霽明黃的衣袂。
叢霽方要站起身來,見狀,低聲道:“你是何意?”
溫祈情不自禁地問道:你要去做什麽?你不能在此處陪伴我麽?
叢霽並未料想到溫祈會如此回答,明明每回他將溫祈擁入懷中之時,溫祈皆百般不情願。
縱使溫祈一貫表現得相當溫順,然而,略顯僵硬的肢體卻騙不過他。
而現下的溫祈所圖為何?
是為了討好他麽?
是為了討好他罷。
但他無需溫祈的討好。
“朕尚有要事,便不在此處陪伴你了。”叢霽盯著溫祈的手指,淡淡地道,“松開罷。”
溫祈訕訕地松開了手:方才是溫祈冒犯陛下了,陛下勿要怪罪。
叢霽不言,擡足欲走,卻見喻正陽到了跟前。
喻正陽擔憂地道:“陛下保重。”
“太傅不必為朕操心,朕貴為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叢霽出了丹泉殿,前往大理寺,旁聽大理寺卿審理賣官鬻爵之案。
溫祈瞧著自己的右手,疑惑地問喻正陽:先生為何要陛下保重?
叢霽險被刺殺一事,宮人皆知,並非密事,故而喻正陽直截了當地道:“四日前,陛下遇刺,那刺客不知是如何潛入宮中的?”
四日前,便是叢霽命侍衛將他帶去白露殿,見那妃嬪之日,那日之後,叢霽整整兩日不曾現身,應是在處理刺客之事罷?
叢霽分明毫發無損,溫祈竟是莫名其妙地後怕了起來。
不過叢霽乃是暴君,叢霽身亡方能造福百姓,被刺殺理所應當,他後怕做什麽?
喻正陽並非多嘴多舌之人,不再言,而是問道:“你可要小憩?”
溫祈搖首道:還請先生接著講《論語》罷。
傍晚時分,喻正陽告別溫祈,出了宮去。
溫祈用過晚膳,一面擺動著鮫尾,一面於漣漪中走著神。
直至亥時三刻,叢霽都未現身。
溫祈合上《論語》,將喻正陽今日所講盡數在腦中過了一遍。
其後,他眼巴巴地瞧了丹泉殿入口良久,方要沉下/身去,一陣足音卻倏然鉆進了他的耳蝸。
他循聲望去,叢霽登地闖入了他的視線。
叢霽已換下朝服了,身著一襲月白色的常服,乍一見,宛若謫仙。
溫祈見過陛下。他爬上岸,向叢霽行了禮。
叢霽滿面倦容,見得溫祈,展顏道:“你為何還不就寢?”
溫祈被這麽一問,心頭霎時浮現出了答案——因為我在等候陛下的到來。
他並不知曉自己何故等候叢霽,他只知曉自己的心跳微微失序了。
叢霽柔聲道:“你且回水池當中去罷。”
溫祈甚是困惑:叢霽這回不抱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