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羽白在輩分上和紀遙屬於平輩,但兩人一有年齡差距,二來紀遙還是個學生,所以兩人的交集並不深刻。

秦紀兩家也算是競爭對手,暗地裏一直較著勁。

秦羽白接手的秦家是個千瘡百孔四處漏風的爛攤子,他二十一歲進入公司,從最基層的卸貨工人開始做起,在短短七年之內將秦家這副老舊的骸骨重新填充起血肉,才能重回本市的上流圈子。

如果不是紀家勢大,論在商場上的資歷,紀遙給他提鞋都不配。

憑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敢在他面前拉著他的人走?

秦羽白毫不客氣地扣住晏雙的另一只胳膊,“你恐怕還沒搞清楚,這裏是誰的地盤,你要帶走的又是誰的人。”

晏雙像洋娃娃一樣被兩個人一人拽住一條胳膊。

紀遙很少發怒,並不是因為從小被訓練得很好的那些虛偽的禮儀和涵養,而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內心潛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戾氣,一旦引爆,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控制好自己。

而現在,他胸膛裏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攀升。

“放手。”

紀遙冷冷地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眼中已經無法掩飾他此刻的怒氣。

“該放手的到底是誰?”

秦羽白冷笑一聲,絲毫不肯相讓。

兩人僵持著,氣氛再一次升級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淡淡的火藥味在兩人之間彌漫,似乎將要一觸即發。

紀遙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怒氣,直接問晏雙,“你要不要回去上課?”

兩道目光,一左一右壓迫性地射向晏雙。

晏雙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在兩道灼熱目光的壓迫下,抖著嗓子道,“我想上課……”

眼淚一顆一顆地砸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面,濺開一朵朵淚花。

屋內安靜得似乎只有淚水落地的聲音。

紀遙面上神色一松,將晏雙輕輕往自己身邊拉。

“哭什麽,”秦羽白的語氣忽然變得柔和下來,扯著晏雙的手也放了下來,改為摟向晏雙的腰,親昵的,像是在哄無理取鬧的小情人,“上課就上課,我讓魏易塵送你不就行了。”

摟在晏雙腰上的手臂暗自用力,似乎是在發出無聲的警告,悄然將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紀遙依然沒有放手,他看著低低地垂著腦袋的晏雙。

只要晏雙肯反抗,他就……

“好。”

輕得不能再輕的一個字傳入耳中,迅速地消散在空中,猶如一盆涼水澆在了紀遙的頭頂。

他的確不該對這個廉價又肮臟的靈魂抱有任何期待。

手掌立刻就松開了。

松開時,掌心微微顫抖了一下,指尖滑過薄薄的襯衣,熱度消散。

晏雙擡頭,淚眼朦朧地看向紀遙,而紀遙,已經頭也不回地走向屋外,上了不遠處一輛漆黑的跑車,幾乎是沒有停頓地發動了車,甩起了一團雜亂的塵土,絕塵而去。

紀遙應該是掛了電話以後,立刻飆車趕來的。

現在,他又一個人離開了。

紀遙一走,秦羽白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他箍住晏雙的腰,將人貼近自己,冷道:“今晚,你最好解釋清楚,否則……”

言盡意在。

晏雙用力推開他,他粗魯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我要去上課了。”

“魏易塵,送他滾。”

“好的,秦總。”

秦羽白轉過身,端起酒杯想再喝一口,卻發現酒杯已經空了。

院子裏,引擎發動的聲音傳來,車子已經開走,整個屋內只剩下秦羽白一個人。

一聲聲的蟬鳴,還有微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寧靜又安然。

“啪——”

酒杯砸地的破裂聲驚起了外面一陣尖銳的蟬鳴。

秦羽白胸膛起伏,剛才所沒有表露出來的怒氣燒得他的手都在發抖。

深呼吸了幾次後,秦羽白才終於按著餐桌坐下。

他討厭被一個毛頭小子威脅,更討厭現在這種失控的感覺。

伸手去抓酒瓶,目光順過去,秦羽白的動作忽然頓住,酒瓶上白色的標識染上了一點鮮紅的顏色。

秦羽白翻過手。

掌心細密地嵌入了一點碎玻璃,血跡斑斑。

是酒杯?還是那個破舊手機的碎屏幕?

秦羽白合攏掌心,仰頭靠在座椅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今天,真的失態了。

車內,晏雙正在對著後視鏡擦臉,仔細地將臉上的淚痕擦幹凈後,輕快地對魏易塵道:“謝謝你的濕紙巾啊。”

魏易塵沉默不言。

晏雙半個人都扭了過來,用側靠的姿勢坐在副駕上,眨巴了下眼睛,語氣興奮道:“你剛剛看到沒有,他們兩個差點為了我都快打起來了。”

魏易塵還是不理他,他專心致志地開車,像個滿分的工具人,對晏雙上車就變臉,笑嘻嘻地問他要濕紙巾的事情也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