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紀遙走入小道,校園裏的灌木叢雜亂而茂密,散發著某種難聞的味道,就像是熟透了的橘子從樹上墜落在地面,無人問津後一天一天地在草叢中腐爛,從甜美逐漸開始變得惡臭。

紀遙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了一眼。

小道曲折,已經看不到那個分岔口,也看不到那個單薄的身影了。

紀遙扭過頭,看了一眼灌木叢,徑直往校外的路走去。

賓館裏,紀遙正在等待晏雙,他的身份證還押在賓館,需要晏雙拿自己的身份證來換,算算時間,晏雙應該收拾好衣服回來了。

只是紀遙在賓館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以上都沒等來晏雙。

“帥哥,等人啊?”

前台出來交班,一眼就認出了紀遙。

這樣長相出眾氣質也卓然的男孩子實在讓人想忘記都難。

紀遙對他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前台樂了,沒想到這大帥哥看著冷冰冰的,還挺有禮貌的,於是繼續道:“你朋友還沒回來呢。”

“我知道,謝謝。”

“怎麽不打個電話問問?就在這兒幹等著。”

紀遙垂下眼,用回避的態度來結束這短暫的對話。

“是不是沒他電話啊?”前台見多識廣,一下看出了對方的窘境,很熱情地去撕了張便簽,寫了晏雙早上登記的電話給紀遙。

紀遙接過紙片,“謝謝。”

前台又笑了,給了紀遙一個大拇指,這是他對這帥哥雄性之間服氣的誇贊,又帥又有風度,很不錯啊。

電話上一長串的數字,只要撥通了,就能和另一個人建立聯系。

紀遙垂眸看了這串數字很久,目光在手機打開的按鍵鍵盤和電話號碼之間來回移動。

他的手機裏聯系人只有幾個家人和信托管理人,甚至連秦卿的號碼都沒有。

秦卿沒有電話。

秦卿性子很冷,幾乎不像是現代社會的人,他不用手機電腦等一切電子產品,也不喜交際,因為身體不好,在圈子裏從不露面。

說起來可笑,紀遙都已經快想不起來上一次和秦卿說話是什麽時候了。

秦卿在自己的四周都築起了一個厚厚的繭房,在繭房裏,他自由自在地繪畫、彈琴,不問世事。

紀遙也從未想過要去打擾他。

有時去秦宅,遠遠地看一眼,看到秦卿過得很好,他也就安心了。

紀遙臉上罕見地浮現一點笑容,目光重新落在掌心的便簽紙上。

他撥通了那個號碼,和一個與秦卿相似的人建立了聯系。

電話接通後,他甚至莫名地有些緊張,停頓兩秒後,先發制人地開了口。

“在哪?”

“為什麽不回酒店?”

酒莊裏的晏雙聽到紀遙的聲音時,整個人都呆住了,不摻任何表演成分的呆。

紀遙!這就是百分之10%感情進度的含金量嗎?!不多說了,爹愛你!

拿著手機的手掌猛然發力。

細碎的“哢嚓”聲傳來,原本就壞了一個角的手機屏幕瞬間如蛛網般裂開。

“喂?”

聲音依然清晰地從屏幕盡碎的手機裏傳來,分明只是平淡的語氣,平白地卻讓秦羽白感覺到了一種另類的挑釁。

秦羽白臉色鐵青,語氣卻依舊四平八穩,“宛南路111號,巴頓酒莊。”

“秦羽白?”

紀遙的語氣陡然緊張。

“晏雙在你那兒?”

“晏雙……”秦羽白慢慢地重復著,看向他懷裏面色慘白的男孩,“看來,他沒有打錯。”

電話已經在那一頭迅速地掛斷。

秦羽白將破舊的手機隨手扔在桌上,左臂重重地橫在晏雙腰間,晏雙悶哼了一聲,下巴被強硬地扭了回去。

“告訴我,”秦羽白淡淡道,“你跟他睡了嗎?”

扭曲的姿勢太過勉強,下巴連同臉頰都被死死地控制住,晏雙艱難道:“他……沒你……那麽……齷齪……”

秦羽白松開手臂,突然的卸力令晏雙一個踉蹌往前栽去,電光火石之間,一雙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只借給他一瞬間的力道,就立刻松開了手,規矩地在一邊站好,仿佛什麽都沒做過。

晏雙看了一眼表情死板的魏易塵,對他悄悄又眨了下眼睛。

魏易塵偏過臉,當作沒看見。

“說吧,酒店是怎麽回事?”

秦羽白重新坐下,將酒杯裏剩余的紅酒一飲而盡,酒液入喉,令他勉強平復了胸口翻湧的情緒。

這只是個替代品,不值得他付出任何情緒,他沒必要生氣,他不能生氣。

秦羽白煩躁地解開了領口襯衣的一顆扣子。

“我不覺得我有向你解釋的必要。”

晏雙站直了,一手把桌上的手機拿走,另一手就去拿書包。

“你想讓晏國富死?”秦羽白語氣冰冷道。

晏雙邊拉拉鏈,邊頭也不回道:“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可以試試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