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詩

索額圖忘記了心痛,他盯著牌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物以稀為貴,禦賜之物更是人人爭搶的好東西。譬如深受皇恩的大臣,過年過節收到皇上親自撰寫的“福”字,數不清的艷羨便立刻將他包圍;更不要說這類牌匾了,是能供在祠堂當傳家寶的程度。

何況皇上不大喜歡賣弄書法,在賜字一道很是吝惜。面前八個大字,其褒揚之意,贊賞之情,簡直世間無二;獲此殊榮者,他怕是第一個。

索額圖心情激蕩,心道皇上還是如從前那般看重自己!

他忙不叠地叩謝皇恩,忽略了太子與四阿哥的異常沉默,喜氣洋洋把紅布重新蓋上,激昂道:“老臣定會將它掛在正堂裏頭,以顯我赫舍裏氏的忠心!”

弘晏點點頭,然後搖搖頭。

迎著索額圖不解的神色,他板起臉勸說:“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曾叔祖父自個欣賞就好,萬萬不要向外展示,畢竟非常時期,若宣揚得人盡皆知,有人妒忌下絆子,壞了催債的要務,那就大大不妙了。”

一席話有條有理,聽得索額圖若有所思,而後連連點頭。他打了自己一下,忙不叠地保證:“小爺說的是!老臣草率了。”

得把牌匾好好藏起來,偷著樂就行,否則明珠或是佟國維知道了,他們不得酸死?

哼,赫舍裏氏沒了三十七萬兩銀,別家也該統統還清,全都逃不掉。

索額圖自覺代入催債人的角色,然後小心翼翼裹好牌匾,裹成黑乎乎的一團,任誰都瞧不出來。

與來時的喪氣樣大不相同,索大人精神抖擻、腳步帶風,看得門外的何柱兒目瞪口呆,這是怎的了?

十全大補丸都沒那麽見效快的。

書房內,弘晏遭受了四叔的罪惡之手,還有親爹的刨根問底。

臉頰被擠做一團,他真誠萬分地眨眨眼,含糊道:“憋捏,系汗瑪伐給我噠!”

胤禛的手勁松了松,太子似笑非笑望著他:“汗阿瑪親手題了牌匾,只為褒揚索額圖?”

這話,送他銀票他都不信。

弘晏感嘆,阿瑪居然變聰明了。轉念一想,牌匾對於催債的作用大著,還需幾人一起背鍋,於是也不瞞他們,老老實實敘述了前因後果,邊說,邊把順來的‘禦作’展示鋪開。

“……”四阿哥平靜的臉,驟然崩了。

太子神色一片空白,轉而變得鐵青,半晌咬牙切齒道:“臭小子膽大包天,這可是欺君!”

他氣得半死,張嘴就要讓何柱兒拿雞毛撣子來,奈何四阿哥無奈歸無奈,卻是不願意看見知己受苦。

胤禛趕忙攔了一手,“二哥且慢。”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字兒還得了汗瑪法的首肯,怎麽算欺君呢?索大人還應了兒子,絕不與他人言。”弘晏躲在四叔身後,委委屈屈道,“汗瑪法不是說過,差事不等人,何況欠銀難討,多個方式也好,我這不是心疼您麽。”

太子冷笑,當即便要反駁,可思來想去,竟是慢慢沉默了。

造牌匾這事兒,只有他與四弟心知肚明,至於唯一的漏洞索額圖,也被元寶給親手堵上了。

若汗阿瑪察覺不了,指不定能瞞天過海……

元寶再欠,也是他的心頭寶呀。

太子一晃神,覺得還挺有道理,於是怒氣散了好些,呵了一聲:“你倒是吃定孤了。”

隨即瞥向四阿哥,思考如何讓弟弟封口。

哪知胤禛很快接受了現實,反過來勸說於他:“元寶才五歲的年紀,偶爾犯錯也無妨,還望二哥能夠隱瞞此事。如若事發,看在元寶立功的份上,汗阿瑪也舍不得罰的。”

太子輕輕頷首,兩人默契而笑,一拍即合,主動背起了大鍋。

弘晏再一次保住自己的屁股,計劃也有了飛躍般的發展,趁此機會悄悄後退,準備探望他剛得的人才。

那什麽有關金銀的佳作,暫且可以放在一旁,他有新的任務要布置。

“慢著。”太子輕飄飄叫住他,“這幾天跟在孤的身邊,哪兒也不準去。是尋楊柏那孩子麽?遣三喜臨門就好,免得累著你。”

說罷含笑道:“四弟,你說是不是?”

拒絕接收弘晏求救的目光,胤禛目不斜視:“自然。”

索額圖還銀的動作不小,如一顆驚雷落地,炸得京城人仰馬翻。

正是午膳時分,同僚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其余朝臣暫且不提,佟國維大吃一驚,頭一回變了臉色。

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作為太子的外家,赫舍裏氏具有天然優勢,排在末尾還債,這點毋庸置疑;可現實魔幻至此,如何也不應該。

就索額圖那霸道慣了的滾刀肉性子,吃了還能吐出來?

佟國維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方方面面都要顧慮。不期然的,他憶起明珠的低語:“太子爺被四阿哥的知己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