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秋千(第2/3頁)

於是黃驤的奏章終於遞到了李承平面前。

李承平看完了奏章,平靜的面容看不出什麽表情,王銑便在一旁旁敲側擊,許是終於清醒了一些,沒有了方才在盧玄慎面前那般急躁和原形畢露的樣子,只是“狀似不經意”地說了下廣州經略使與樂安公主曾經相交莫逆的事兒。

向來是這樣的。

王銑從不在皇帝面前直白說起他對樂安公主的忌憚,而只是這般暗暗地提醒,讓皇帝自己去想,自己在心裏埋下懷疑的種子,最終自己做出他想要的決定。

捅破窗戶紙這種事,則只有盧玄慎會去做。

但自從上次,那個人帶著她的駙馬大鬧吏部,陛下和他大吵一架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有再就她有過任何談論了。

而此時,聽完王銑的話,李承平沒有說話,反而過了一會兒,才道:

“敬貞,你以為如何?敬貞?你身體不適?聽說你昨日飲酒過度……”

盧玄慎擡起頭。

他的大腦還在一突一突地疼,仿佛有個人拿著鑿子在狠狠敲著他的腦袋,方才李承平看奏章,王銑在一旁說話,那場景那聲音,都仿佛遠遠地飄在天邊,而他的思緒,則飄在天的另一邊。

飄在昨日的宮宴最後的時光。

進宮後,他詢問了昨日將醉倒的他送出宮的宮人,從宮人口中,得知了昨晚那個人的確來找過他的事,但除此以外,那宮人吞吞吐吐地說,樂安公主到後,便叫他們全下去了,因此宮人也不知道他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

不過,昨天接送他的仆人說,他是上半身衣物浸透了酒液被送出宮的。

他再怎麽酒後失態,也不至於將酒全喝到衣服上,那麽,昨晚她做的事,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可是,只有這一件事嗎?

盧玄慎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比她趁著他酒醉潑他一身酒,還重要千倍萬倍的事情。

甚至比她這一舉動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都更重要的事。

以至於他生平第一次,在李承平,在他發誓效忠一生的君王面前都走了神。

“陛下。”

他回過神來,想說什麽,想著盧祁實的猜測,王銑的猜測,他自己的猜測,然而……或許是內心的遲疑,或許是頭腦裏的劇痛,讓他在走神之後,又難得地一瞬間想不出該怎麽回答。

腦海裏千頭萬緒繞成一團,最後,他閉上眼。

“陛下,此事應由您決斷,聽從您的本心就好。”

王銑悄悄瞥了他一眼,眼裏有些動怒,似乎是在生氣他沒有幫腔。

盧玄慎全做不知。

而李承平則長長舒了一口氣,他也揉了揉太陽穴——畢竟昨日他也喝了許多酒——隨後道:“瓊州刺史一職如今還空缺著吧?”

“是,吏部之前尚未推舉出並沒有合適的人選,若是無人自薦,原本只怕要空缺到明年,期間瓊州防務由長史暫代。”一直空缺到有新的官員被貶謫。

“既然如此,授睢鷺為瓊州刺史,便無不可。”李承平道。

總之也是無人願去的地方,睢鷺要去,那便讓他去。

“那樂安公主——”王銑忙道。

李承平頓了一下。

良久才道。

“……姑姑那裏,我親自去跟她說。”

*

樂安公主府很快便迎來了李承平的再次駕臨。

下午時分,陽光正好,睢鷺在院子裏看書,樂安則在旁邊和一群府裏的孩子們玩,玩蕩秋千。

孩子們輪流站在秋千上,比誰蕩得高,而樂安,則是那個推秋千的人。

冬梅姑姑皺著眉不認同,孩子們的父母在一旁膽戰心驚,覺得自己孩子怎麽能讓公主服侍,不管樂安再怎麽說不用在意都無用。

好在孩子們不像大人那般拘謹,樂安親自給他們推秋千,可讓他們高興壞了,一個比一個蕩得高,等到樂安胳膊都推酸了,才讓所有孩子都盡興玩了一遍,還分出了優劣勝負,一致推舉除了蕩地最好的孩。

而孩子們盡興後,則又起了哄。

“公主,你也玩嗎?我們給你推秋千!”

“好啊。”

樂安絲毫不推辭,在孩子們的歡笑聲中,很快便站在秋千架上。

她站在秋千上,寬大的衣袖灌滿了風,像鼓滿了風的帆,隨著身後孩子們的齊聲齊力,秋千陡然蕩高,蕩入高高的藍天之中。

她的視野從公主府高大的朱墻,倏然轉到墻外鱗次櫛比的京城建築,再轉到建築之上,那晴朗無雲,瓦藍瓦藍的天空。

仿佛飛鳥一般自在。

但高峰之後,便是回落。

秋千蕩下時,藍天從視線裏消失,轉而又是鱗次櫛比的高樓,然後落在公主府墻外,一輛外飾華麗的轎輦上。

再然後便又是高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