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有一個公主(第3/3頁)

效果不如何,笑果倒是絕佳。

而在這一片歡聲笑語中,鼓聲又一次停下,這一次站起來的,是一位帶著帷帽的年輕小姐。

這小姐選擇了很常見的彈琴。

琴聲響起。

人群還在笑著。

琴聲再起。

有人停下笑,端肅了面容。

琴聲由平緩驟然變得慨然激越。

所有原本笑鬧的人,都已看向了那位彈琴的少女。

直至一曲彈罷。

少女款款起身,低頭福身:“襄邑劉氏,獻醜了。”

而隨著她低頭擡頭,那原本遮住她面容的帷帽,驚忽然掉了下來。

露出帷帽下少女的面容。

是一張洋溢著青春的、嬌嫩美麗的臉。

十五六歲,正是比千桃園的桃花兒還嬌嫩的年紀,皮膚比水嫩,身段比花嬌,什麽也不用說,什麽也不用做,青春嬌嫩的氣息,便已足夠叫人吸引折服。

更何況她還剛剛露出一手不俗的琴技,更何況她因不小心露了本不欲露出的相貌,正滿心滿臉惶恐忐忑羞窘。

叫人如何不愛不憐。

南康給樂安安排了個好位子。

恰恰好好地,最清楚,最能近距離欣賞到劉小姐身姿與樣貌。

而旁人,也能清楚地看到劉小姐與樂安的對比。

平心而論,劉小姐的樣貌算不得絕色,眉眼五官,甚至可以說樣樣不如樂安,就連身姿,除了愛好特殊的,在絕大多數人眼裏,劉小姐過於清瘦的少女身軀,也未必比得過樂安。

但這似乎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劉小姐年輕,面孔新鮮,且剛剛才一鳴驚人。

人們總是喜歡追逐新鮮。

更重要的是,這兩個女人之間並非全無聯系,而是有一個男人,間接連接著彼此。

而在與這個男人的關系中,樂安,是舊人,劉小姐,是新人。

新人笑,舊人哭,新人是勝出者,舊人是落敗者。

這似乎是人們幾百幾千年來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共識。

於是,哪怕這個“舊人”身份尊貴,備受尊崇,哪怕這個“舊人”保養得宜,容顏依舊美麗,但因為她是“舊人”,因為她沒有“得到”那個男人,她似乎就是應該被可惜可憐的。

甚至,因為她的身份尊貴,這種可惜可憐的情緒,會更加被放大。

因為那些樣樣不如她的人,也只有在此時,才能居高臨下地憐憫她。

譬如此時的南康。

“姐姐——”

南康露出今日最燦爛的笑容,仿佛剛剛出風頭的不是劉小姐,而是她自己一般,可她的笑裏,又分明帶著憐憫、高傲,和嘲弄。

“這孩子不錯,對吧?”她瞥一眼劉小姐,隨即又將視線收回,牢牢盯著樂安。

“看著這孩子,就叫我想起自個兒年輕的時候了呢,我十五六歲時,也是這般,不過——”

她話鋒一轉,“姐姐怕是不好體會了。”

“畢竟我十五六歲時,姐姐都已經二十五六,到如今,姐姐都四十一了,尋常人家的夫人,再長個幾歲都能做人祖母了。十五六歲——對姐姐來說,恐怕是很遙遠的事了吧?”

她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得意。

可同時,她卻又是壓著嗓子說的這話。

聲音之低,甚至連兩側伺候的侍女,都未必能聽得清。

那些話,竟只敢叫樂安一人聽見。

樂安搖搖頭,嘆了口氣。

“南康,我以為我已經足夠了解你有多蠢。卻沒想到——你除了蠢之外,竟比我想的還要沒出息。”

南康一窒。

樂安站起了身。

只覺得好沒意思。

眼前桃園千畝,飛紅無數,她不好好看桃花,陪這個連罵人都不敢大聲罵的擰巴蠢貨在這裏虛度光陰做什麽?

她起身,拂袖,不管南康陡然驚恐的臉,也不管萬眾矚目下無數各異的目光,就那樣面帶微笑,悠然自得地,離開這熱鬧紛呈的宴會,邁入那如詩如畫的桃林中。

所有人都呆住了。

而後看向南康公主,以及那位剛剛一鳴驚人過的劉小姐。

南康公主面色鐵青,眼角余光瞥見身旁的侍女也眼色有異地看著她,滿肚子的火頓時有了去處:“看什麽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這次,聲音倒是異常洪亮。

侍女噗通一聲跪下,滿口“公主饒命。”。

然而南康的臉色卻並沒有好轉,因為——眾人看她的眼色,更異樣了。

正絞盡腦汁想著怎麽挽回面子,以及怎麽能安撫樂安,忽然有人驚呼。

“齊、齊大人?!”

南康陡然擡頭望去。

就見人群的外圍,一個身姿挺拔,身著官服的男人,正低頭朝人詢問著什麽,被他詢問的人,伸手朝桃林指了指。

正是樂安離去的方向。

“齊——”

南康的這一聲喚還未叫出喉嚨,男人已消失在桃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