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有一個公主(第2/3頁)

樂安到千桃宴現場時,人已經大致都齊了。

一望無際的千畝桃林裏,無數粉色紗帳做隔,無數綾羅錦緞鋪地,入目皆是錦繡膏粱,鶯歌燕舞。南康特地挑了個官員的休沐日,因此此時在這般繁華景象裏,不僅有平日無事的閨閣女眷,還有許多蟒袍玉帶的朝廷官員,以及儒衫道袍的三館六學的學子。

除了沒有平民百姓在此湊熱鬧,整個陣仗,比之曲江宴也不差什麽了。

樂安便在這樣熱鬧紛呈的時候,壓軸出場。

與之前的簡便出行不同,今日,樂安乘一架鋪金飾玉的華麗玉輦,比桃花更嬌更薄的輕紗層層堆疊,天女散花般由玉輦頂部灑下,清風吹過,好似天上雲湧。

“樂安公主到——”

伴隨著侍人調子拉地長長的通報聲,無數人的動作為之一頓,目光紛紛看向那玉輦。

玉輦之內,坐著一位美人。

輕紗微微遮去她的面容,卻遮不住她的身姿,並非時下流行的風吹即倒的柔弱美人,也不是尋常貴夫人常有的飽滿豐腴,而是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恰到好處,正正好好。

她並未正襟危坐,而是微微斜倚著,仿佛海棠春困,又仿佛名士醉酒,有些隨意,有些輕佻,叫人覺得並非不可親近,甚至可供褻玩,然而,微風吹過,輕紗後的那雙眼露出來。

那不是年輕小姑娘小貓小鹿般清澈無辜、楚楚動人的眼,也不是久經風月的花魁伎子勾魂奪魄、含笑媚人的眼,更不是無數奔波塵世的人們意氣消磨後被平庸侵蝕、渾濁倦怠的眼。

那雙眼清澈,卻不清淺,而是高遠而深邃,寧靜而幽深。

如高天星辰,如月下寒潭,如深林寂響。

仿佛一看到這雙眼,躁動不安的胸膛便莫名靜了下來。

千桃園也的確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那架玉輦,和那玉輦裏的人。

隨即,有聲音響起:

“拜見公主。”

“拜見公主。”

“拜見公主。”

……

一聲又一聲,如山嵐,如海潮,先是零零散散,而後波濤洶湧,伴隨著這拜見聲,是無數人在道旁跪伏下拜的身影。

無論朝堂官員,還是後院女眷,乃至白身學子。

作為當今品秩最高、加封最多、食邑最大、名聲最隆、最受敬重的長公主,她當得起在場所有人這一拜,甚至哪怕現場仍有其他公主在場,可人們卻下意識地只稱呼其為公主,而未加任何封號。

因為,若當世只能有一位公主,那麽毫無疑問,只能是、也只可能是,樂安公主。

*

從入場到落座,不過短短數百米。

可樂安卻生生牽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等她終於從玉輦下來,翩翩落座,旁邊似乎才有人從呆愣中驚醒過來。

“姐姐可真是……好大的排場。”說話的,自然是此次千桃宴的主人,南康公主。

方才那無數人齊聲拜見的場景,是同為公主的她,從未享受過、甚至從未敢想過的待遇。

當然——若她將自個兒府中下人全集在一起,命令他們如此,倒也差不多可以模擬下,但——那還有什麽意思!

眼前這人,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眼神!

好戲還未開始,南康公主卻覺得自己已經氣壞了,一邊說著話,一邊雙手攪地跟麻花一樣。

樂安看她一眼,笑笑。

“怎麽,羨慕?”

說罷,卻根本不等南康公主回答,便看向場下,左顧右盼道:“不是說安排了許多好玩兒的?都在哪裏呢?”

南康公主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上來。

但想想待會兒的好戲,頓時又舒展了些,勉強揚起笑臉,道:“姐姐莫急,我這就叫人開始,給姐姐,好、好、看、看!”

樂安不說話,一副等待好戲的模樣。

台下果然開始熱鬧。

有歌舞曲藝,有百戲雜耍,這些常見的暖場的節目過去,則才到了真正的重頭戲。

——擊鼓傳花。

由南康親自擊鼓,隨著鼓樂聲起,一朵小小紅花在眾人之間相繼傳遞,而後在鼓聲落下時,拿著花的人,便需要表演一個節目,或作詩,或彈琴,或舞劍,或手書……形式不拘。

看似懲罰,但在今日這滿座皆權貴,才子佳人濟濟的場合,卻又與嘉獎無異。

——只要有真才實學,表現出色,說不定便能博一個前程,或一段姻緣。

——實在是個適合一鳴驚人的場合。

樂安扶額,已經猜到南康要做什麽了。

——果然不該對她核桃大的腦子有什麽期待。

果不其然,隨著鼓聲,紅花在人群中停了幾遭,幾個才藝平平滿臉窘迫的人被迫站起來,或吟上一首歪詩,或彈一曲勉強入耳的曲子,或舞一把能將公孫大娘氣活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