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睢水之濱,亭亭白鷺(第2/3頁)

表面上是痛陳歷代王朝末年積弊,然而暗暗指向的意思,卻是均田地,抑世家。

樂安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信自個兒沒領會錯。

打死樂安都不相信,盧嗣卿一個盧家人會寫出這種文章。

他還能均自個兒的田,抑自個兒的家?

原以為這位只是吹地厲害,現在看來卻還涉嫌弄虛作假。

樂安當時就氣沖上頭,拿著盧嗣卿的卷子闖了本次科考主考官,禮部侍郎的官邸。

卻壓根沒說幾句話,就被人硬生生懟出來。

“你都多大了,莫要再意氣用事。”

“憑一篇策論便能看出別人要科舉造假,您可真是慧眼如炬。”

“珍珠還是魚目,我這個主考官自有分判,公主還是請回吧。”

……

氣得樂安走時,朝官邸門口的石獅子吐了好幾口唾沫。

哦對了,禮部侍郎姓齊,名庸言,字傻叉(樂安特賜),號瞎眼居士(還是樂安特賜)。

正是樂安的第二任下堂夫是也。

樂安眼睜睜看著齊庸言這個瞎眼傻叉把盧嗣卿點了今科探花,氣得曲江宴都沒去,待在公主府,讓侍女輪流接力,日日咒罵齊庸言一百遍,日日罵日日聽,這才舒爽了。

當然,這都是過去了。

樂安自覺大人有大量。

不與傻叉論短長。

拋去其他所有齟齬,樂安不得不承認,今年曲江宴,最出風頭的怕不還是齊庸言。

畢竟齊庸言是主考官,不太老,長得好。

但,既然牌搭子們敢問,那這個答案就肯定不會是齊庸言。

剩下的就只剩一個盧嗣卿。

出身且不說,盧嗣卿如今年僅三十,比齊庸言小了整整九歲,俗話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作為一個三十的進士,還是探花,盧嗣卿可稱得上十分年輕有為,更更不用說,據說盧嗣卿還長得不錯,指不定,就比齊庸言還好看呢。

當然,以上還不是最重要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和齊庸言一樣,現階段,沒老婆。

齊庸言是被樂安下堂了,而盧嗣卿,據說是剛死了老婆。

出身好、長相好、前途好、沒老婆的男人,就是曲江宴上最閃亮的那顆星。

誰知,樂安的猜測卻落空了。

“嗐,不是!”光祿寺卿夫人一揮手,眼神促狹,“今年這位郎君,姓睢!”

雖?眭?睢?

樂安迷茫了一瞬。

她都不用扒拉。

這麽少見的姓,自然不是出自五姓七望,朝裏朝外也沒這麽個姓氏的大族豪強,甚至連姓這個的小官都想不起來。

那麽就只剩一個可能。

“哦,寒門貴子。”

樂安有了點兒興趣。

自本朝太/祖設立科舉,到如今已經幾十年過去,但這幾十年來,中舉的舉子十之八/九都出自世家門閥,出身寒門者,從來都是寥寥可數。從數量和比例上來說,寒門貴子,每一個都彌足珍貴。

誰知,卻又被否了。

“非也,非也!”光祿寺卿夫人頭搖成撥浪鼓,搖了半晌,才終於不賣關子,“這位睢小郎君,並非今科進士!”

樂安:?

曲江宴是登科進士慶賀的場合,雖然與宴人員並非只有進士——畢竟進士撐死了也就一二十個,而是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萬民皆可參與的盛會,但無論什麽身份——除了齊庸言這種沒老婆的年輕主考官,風頭理應都蓋不過進士們。

樂安是這麽想的,也這麽問了。

“不是今科進士,緣何還能最出風頭?”

光祿寺卿夫人卻忽然閉了口,抹了厚厚脂粉的臉頰生生透出一絲紅。

宋國公夫人捂嘴,笑著推了光祿寺卿夫人一把,“嗐,你個老不羞的,這會兒倒害起臊來了!那日不是你看得最起興?”

光祿寺卿夫人“哎呀”一聲,就要捶打宋國公夫人。

還是一貫穩重的國子祭酒夫人止住了局勢。

“公主有所不知,這位睢小郎君,雖然並非今科進士,出身也非望族,但——”

止住羞的光祿寺卿夫人突然大吼,氣吞萬裏如虎:

“但他長得好看!”

樂安:……

呵。

有趣。

樂安扔了牌,單手托腮,道:“細說。”

幾位夫人團扇掩面,粉頰生光,你一句我一句,便把一個風流少年的模樣勾勒地躍然眼前。

是說,那位小郎君姓睢名鷺,表字白汀,宋州襄邑人氏。

那日曲江宴上,本來眾人目光都緊緊追隨著眾進士,尤其貴夫人們,更是緊盯那些家中未娶妻,或娶了妻又沒了妻的。

直至這位睢小郎君步入宴席。

那日惠風和暢,曲江水清,杏園花開如雪,少年衣帶當風,迤迤然從杏花中走來。

好似一幅潑墨山水,突然沾染了粉團青花。

又好似翩翩白鷺,悠然落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