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第4/4頁)

姜小樓不自覺握著拳。

夏無商從前對她提及光陰的重量的時候姜小樓只會還給他一頓嘲諷,但是換做桑淩霄,姜小樓卻只有純然的不忍心了。

是的,三萬年了。

姜小樓的一夢很近,但三萬年很遠,她所熟知的故人埋藏在時光之中,而她觸及的只是徘徊不肯離去的真靈,以及這唯一一個苟延殘喘的鬼物。

“那一日,我也覺得很奇怪。”桑淩霄道。

她說的是姜小樓闖進夢中的時候。

那個遙遠的夢境裏面,除了一些故去者越過時空的真靈以外,最容易被驚醒的卻是唯一一個還在九州的她。

但是或許美夢太容易讓人沉溺,姜小樓第二次出現的時候,桑淩霄才反應了過來。

無關什麽,不過是結局不同了罷了。

明明……只有她一個人艱難的活了下來,並承載了所有的怨念與執念。

不論姜小樓有多麽努力,都改變不了這樣的結局。

“但謝謝您。”

讓她看到了另外一個,比從前要好上許多的結果。

“我什麽也沒有做到。”

姜小樓低垂著眼睛,嘴唇輕輕抿了起來。

桑淩霄看著她。

在那個夢境裏面姜小樓是她的長輩,是禦靈宗主的弟子,但是在這裏,姜小樓確實還要比她小上三萬年的修士。

就算是放到這個年代,姜小樓其實也還遠遠不到要擔起責任的時候——雖然她已經主動做到了這一點。

所以她有什麽可以苛責姜小樓的呢?

“這些事情,本來不該留到現在的。”桑淩霄道,“但我也沒有辦法。”

她細細向著姜小樓解釋著。

“九州的分裂,是我有意為之。”

原因還是要落在西方天帝的身上。

在九州傾覆的時候,不只是禦靈宗修士,還有許多不曾放棄的修士也全數戰死,桑淩霄只是僥幸活了下來,藏在破碎的學宮之下,然後被留在了大夏的故土。

因為那樣深沉的哀傷,和她身上沾染著的死去的眾人的執與怨,讓她得以真靈蛻變,但也因為這樣近乎於偏執的怨念,讓她渾渾噩噩,不人不鬼。

她就這樣在魔域徘徊了數萬年,直到偶然清醒之時,察覺到了天道的異樣。

在離開九州之前,其實四位神帝各自都有各自的盤算,東方神帝留下了數額巨大的石像,北帝落下了自己的頭顱,南帝的謀算藏得最深,至今沒有浮現,而西方神帝則僅次於南帝。

在神祇裏面,西方神帝或許也是最為聰敏的那一類。

她雖然不是人族,但也比東方神帝更加近乎於人族,所以她設下了對於人族修士和道韻的限制,而與此同時,潛伏的方法也比東方神帝更靈巧。

天道既是維護天地的規則,也是天地最大的漏洞,如果能夠讓西方神帝成功,那麽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在那時,桑淩霄被迫選擇了將天道分割——修真界的那一面是純凈的天道和皎潔的月光,魔域這一側卻是西方神帝尚未歸來的意識,和怨生林海之中孕育著的紅月。

但是桑淩霄和那片怨生林海的力量其實並不足以支撐那麽久,這讓她又不得不選擇散播功法出去,以人來反哺紅月和林海,再以紅月與天道抗爭,最終吞噬天道。

這就是紅月之上的所有謀劃。

但一切的發展並不在她的預料之中,而她的力量也不足以支撐長久的清醒。

在大多數時間,她都徘徊在紅月上面,意識陷入混沌,枯骨為所有同道唱著送葬的哀歌。

至於魔域的種種情勢的變化,更不是桑淩霄能夠完全掌控的,只有玄月宮主,因為和紅月的關系太過緊密,所以才會在一些時候被桑淩霄借著月典來影響。

悲歌回蕩了三萬年,她也同時枯守了三萬年,若沒有姜小樓的出現,若沒有禦靈宗這一重的緣故,或許桑淩霄不會將內情告訴任何一個人。

是的,她從前只是一個不被神祇放在眼裏的無名小卒,平平無奇的小修士,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僥幸活下來,而苟延殘喘的鬼物罷了。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辜負那所有人落在她身上的執念與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