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姜悟蹬了他一腳:“愣著做什麽?”

殷無執垂下睫毛,五指包裹住他的腿腹,無聲捏了一下。

腿腹嵌入指縫,又因為皮膚足夠彈性未能溢出,也正因為未曾溢出,好像缺了點什麽。

姜悟又蹬他一腳:“輕點。”

殷無執本就是武將,不是什麽精細人,找到恰到好處又能讓昏君滿意的力道對他來說十分困難。

喪批累了。

沒勁再蹬他:“太輕了,癢,你到底會不會。”

谷宴嘆了口氣,善良地提醒殷無執:“世子若實在不會,用雙掌包住腿腹,慢慢擠壓,也可以達到緩解酸痛的作用。”

這昏君癱了一天,有什麽酸痛需要緩解。

殷無執沒有吭聲。

“罷了。”喪批放棄折騰,飽含羞辱地道:“殷無執,你真是個蠢人。”

殷無執松手,目光滲人:“我是臣子,不是奴才。”

“谷太醫也不是奴才。”

“術業有專攻……”谷晏趁機轉移話題:“陛下,讓臣瞧瞧您脖子上的傷,可好些了?”

“嗯。”話雖如此,脖子卻沒動。

谷宴默了一下,必須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便伸手上前,輕輕挑起喪批的下巴,仔細觀察了一番,緩緩收手,放心道:“痂已經快褪了,陛下記得按時擦藥,這樣才不會留疤。”

“好。”姜悟乖乖答應,谷晏安心地提起藥箱,道:“陛下早些休息,臣告退。”

谷宴走後,喪批便徹底對殷無執失去興趣,他命令對方重新把自己的腿放進被子,道:“朕要睡了,你待會去禦書房裏,把折子處理一下。”

終於把這個燙手山芋甩出去了。姜悟剛來的時候的確也看過一些奏折,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明白皇帝身在宮中,是如何知道天下事的,也明白了,什麽是“皇帝”。

它有一套十分完善而復雜的流程。

首先是官員們的所聞所見,他們看到哪些大臣私交好,也會一並寫在奏折裏,當然了,這是無意識的,書面文件一般都是誰家辦了什麽事兒,誰誰誰去參加,發生了什麽事。

每天呈上來的折子很多,定南王家裏的狗走丟了都有很多人鄭重其事的告知。

就拿這件事來舉例,作為天子,就要分別從不同人的書面文件裏先提煉出重點:定南王家裏狗丟了。

加粗:是一直陪伴在定南王世子身邊的戰犬,受過戰傷有過功勛的。

好的,這是事件。

然後,皇帝要揣測不同人的用詞和語氣,從而推斷出這個官員是定南王的朋友還是敵人。

當然了,單純一個折子可能難以分辨,可每天碎片化的信息,整理起來就會發現其中的端倪,官員們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怎麽樣,有交情的又怎麽樣。然後就是通過這些大臣們上報奏折的語氣措辭和偏向,確定哪些人是真的忠君,哪些人已經悄悄開始黨爭……從而給出有效措施,他的反應直接可能表現在官職分配,同時也關系著朝堂制衡。

聽上去很簡單,但所有的信息都不止是奏折,還要在上朝的時候細細分辨他們的神情語氣,確定能否與書面上了解的人對上號,如果遇到過於老奸巨猾滴水不漏的還要時常叫來宮裏一對一單挑……不保證能贏。

以上這些只是皇帝日常動腦的冰山一角,這還不算遇到大事的時候,這群人可能意見不同,一個比一個能嗶嗶,一個比一個理由充分,而皇帝要從百官唾沫橫飛的各種建議之中找到利國利民萬無一失的決策,動輒就可能決定全國人的生死與溫飽……錯了就要遺臭萬年……

啊。

反正,喪批將這些東西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之後就徹底躺平了。

什麽皇帝,什麽天子,喪批不配。

請放喪批去死。

交代完這句話,姜悟的心裏頓時放松許多,雖然他一直沒緊張過,總之現在是更放松了。

但殷無執不能理解。

如上所述,給皇帝看的奏折包含天下事,昏君就不怕被他知道了什麽軍機要密?

畢竟他只是小小世子,固然在兵部任職,資格也顯然不夠。

難道是……要試探他的不臣之心?

殷無執道:“臣學術不精,恐難勝任。”

姜悟沒吭氣兒。

這更一放松,他就睡著了。

天冷好睡,姜悟這一覺睡得很沉。

雨時停時下,綿延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姜悟就被輕輕的呼喚吵醒了。

齊瀚渺的聲音很輕,但卻跟叫魂兒似的延綿不斷:“陛下,陛下,陛下……”

姜悟感到絕望。

他好討厭睡著的時候被喊醒,尤其是這樣冷的天氣,溫暖的被窩是喪批留在世間的唯一依戀。

只有它能給喪批無可替代的幸福。

他喪喪地哼了一聲:“走開。”

齊瀚渺嘆了口氣:“陛下,該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