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喜訊(第2/3頁)

姜言意冷硬道:“你們當初既然決定賣了她,現在也不必再來說這些話了。”

膈應誰呢!

秋葵舅舅沒有辯解,只不過渾濁的老眼裏似乎有些濕,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笑來:“還是該謝的。”

他轉頭看向鐵匠,二人目光相碰都沒有說話,片刻後他才把視線落到了秋葵身上。

秋葵本就是一張圓臉,因為到了姜言意店裏後夥食好,臉愈發圓潤了,身上的衣裳也體面,相比之下,他們一家倒顯得無比落魄潦倒。

他說:“舅舅對不住你,你恨舅舅也是應該的,但舅舅還是盼著你今後能過得好。”

只說了這麽幾句,他邁著蹣跚的步子往板車那邊走去。拉起板車,勾著背駝著腰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他兒子在後面推,兒媳抱著啼哭不止的幼子跟在旁邊。

腳下縫縫補補穿了不知多少年的棉鞋被雪水浸濕,寒意順著腳底往身上走,這條路就像這一輩子那般難走。

冷風灌喉,秋葵舅舅被嗆得咳嗽,他把頭埋得太低,熱淚灑進雪地裏,只砸出幾個豆子大的小坑,很快就被腳印和車輪印給蓋了過去。

那一年整個大宣都鬧饑荒,家裏鍋都揭不開,懷著八個月身孕的兒媳都瘦得只剩一層皮包骨,秋葵一根筋,聽她娘臨死前的話,到西州來投奔他。家裏又多了一張嘴,老伴兒就沒一天有過好臉色。

老伴兒決定賣了秋葵時,他是知情的,但一邊是空蕩蕩的米缸和即將出世的孫子,一邊是死了爹娘的外甥女,他只能裝作不知道。

災荒年大戶人家家中都只有趕走丫鬟的份,哪還會再買人?加上秋葵腦袋不好使,賣去給人做苦役都沒人要,好在秋葵模樣長得水靈,於是只能賣到花樓去……

秋葵看著她舅舅一家在大雪裏走遠的身影,原本的埋怨和恨像是被什麽沖淡了,只剩一種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茫然。

眼淚流出來,心口澀澀的。

自她爹娘死後,她終究是沒有家的,哪怕世上還有親人,但從今往後也只是路人。

鐵匠跟她說:“莫哭。”

誰料就是這一句話,卻讓秋葵癟著嘴像個孩子一樣哭出聲來。

只不過現在幫她擦淚安慰她的不是姜言意了。

姜言意在一旁看得也有些感慨,秋葵所有的苦難都是從她舅母賣去青樓開始,常說人死如燈滅,再多怨恨都該消了。但她舅母賣了秋葵,一家子也沒能活出個人樣,如今又賠了性命,興許這就是報應吧。

秋葵舅母一死,再告她拐賣秋葵也死無對證了,鐵匠為了幫秋葵恢復良籍,忙前忙後這麽久,為了打通關系還散了不少錢財出去,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回去的路上,姜言意問起他今後的打算時,他道:“我手上還有些余錢,年前趕著把房屋翻修一遍,年後就能成親。以後我多接些活兒,總不會委屈了秋葵的。”

打鐵都是賣力氣掙錢,姜言意在他那裏打過不少器具,知道這錢不好賺,而且越上年紀,成不了名家的話,能接的活兒就越少,畢竟體力跟不上了。

想到面坊那邊如今邴紹一個人忙不過來,姜言意問他:“你若是不想打鐵了,我這邊倒是缺人,只要你做事踏實,賺的不會比打鐵少。”

鐵匠也知道打鐵得看行情,他在西州城算是最出名的鐵匠,賺的銀子也不多,每個銅板都是掄了幾千錘才砸出來的。以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若是要成親,開銷就大了去了。

他為人敞亮,說話也從不藏著掖著,當即道:“姜掌櫃若還要人,我自是願意過去幹的,只是您也知道,我這人嘴笨,怕搞砸了您的生意。”

姜言意道:“不會。”

鐵匠若來她這裏做事,一來能賺更多的錢,將來他跟秋葵的生活也有保障。二來他以後要是做出什麽對不起秋葵的事,她還能直接幫秋葵出氣。

鐵匠點點頭,算是應下了,他道:“秋葵的賣身契,我還是想幫她贖回來。”

秋葵是罪籍,和一般的奴籍不一樣,奴籍只要主人家願意,去當地官府就銷掉。

罪籍必須得天子親赦。

姜言意說:“秋葵的賣身契,我只是幫她存放。我相信你現在是真心想娶她,但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且放在我這裏,你若是敢欺負她,我隨時都能把人帶走。”

她握住秋葵的手:“我就是她娘家人。”

鐵匠道:“姜掌櫃用心良苦,我替秋葵謝過您。但往後她就是我的結發妻,她的一切東西,我想她自己存著就好。您若是對我不放心,我可以跟您去官府簽賣身契。”

他寧願自己賣身,也想幫秋葵拿回賣身契。

姜言意點了頭。

牛車轉頭去了府衙,在官府登記簽訂身契後,鐵匠說需要幾天時間回去把打鐵的鋪子轉讓出去,再來姜言意這邊做事,姜言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