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衣冠禽獸 你看這口鍋它又大又圓

楚昌平帶去的人很快挖開了墳,將那口上好的柳木棺擡了出來。

親信問他:“老爺,要開棺看看嗎?”

楚昌平仰頭望天,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眼中的悲切道:“開吧。”

棺材蓋被撥開,一股腐朽的味道瞬間傳了出來。

棺材裏的女人也是撞死的,磕得頭破血流,血糊了滿臉,下葬前又沒人給她凈面,眼下根本看不清臉,只能辨認得出是個二八年紀的女子。

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只夠勉強遮羞,手臂和半截大腿都露在外面,屍斑掩蓋之下還是能瞧見些曖昧的青紫痕跡。

不難想象她活著的時候都經歷了些什麽。

楚昌平心痛如刀絞,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再也不敢細看,解下披風蓋在了外甥女身上。赤紅著眼在雨夜裏嘶吼:“狗皇帝!我楚家與你不共戴天!”

合上棺木,親信們將棺木放到一輛板車上,棺木上方和左右兩側都堆了籠箱,以此做掩護。

西州城門已閉,他們今夜是來不及護送棺木出城了。

一行人準備先回之前定下的客棧休息一晚,等到天明再動身。

邊陲之地,入夜後家家戶戶都熄了燈,街頭巷尾竟是半個人影也不見。

馬車的車軲轆聲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清晰。

楚昌平駕馬走在前方,轉過一個街角,猛然瞧見對面一隊玄甲兵擋住了去路,他拉著韁繩的手用力一勒,坐下戰馬嘶鳴一聲,一行人都停駐在了原地。

夜雨滂沱,冰冷的水線從鬥笠邊緣垂下。

楚昌平視線落到玄甲兵身後的那輛馬車上,抱拳道:“車內可是遼南王?”

馬車裏沒有傳出聲音,倒是軍隊前方的一名將領開口了:“楚大人於永州上任,怎來了西州地界?”

永州在遼東邊境,從永州到西州,算是橫穿大半個宣朝。

武職在身的官員沒有上奏朝廷私離轄地,傳到天子耳中當以欺君之罪論處。

楚昌平既決定親自前來接外甥女回京安葬,也不怕再加一個欺君之罪,他道:“楚某外甥女橫遭此難,草木尚且講究落葉歸根,楚某前來只為了帶外甥女回京。王爺大義,贈棺之恩楚某銘記於心,來日必報之。”

邢堯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斜後方的馬車,隨即對著擋在大街中央的玄甲衛做了個手勢。

只聽幾道整齊的鐵甲碰撞聲響起,玄甲衛很快讓出一條通道來。

楚昌平再次對著馬車抱拳:“楚某謝過王爺。”

他帶著手底下的人穿過雨幕裏那支黑沉沉的軍隊。

馬車的車簾這才撩起,池青看了一眼楚昌平離去的方向:“能讓楚昌平冒著觸怒聖顏的大罪從永州前來收屍,看來死去的那個營妓是姜家嫡女不假了。”

封朔沒有做聲,似在閉目養神。

他身邊並無認得姜家嫡女的人,便是在此扣下楚昌平,強行開棺驗屍,也只能讓仵作從屍體是否是完璧來判斷。

都說死者為大,人已經去了,還用這等手法驗屍,裏面若不是姜家嫡女還好,若是……只怕楚昌平會同他拼命。

最終封朔選擇了放楚昌平離去,畢竟他千裏迢迢前來為外甥女收屍,總不至於連自己外甥女也不認得。

那麽……

軍營裏那個廚娘,究竟是世上真有“姜花”這個人,還是一個隱藏得極深的細作?

池青不知封朔所想,他看著楚昌平的背影,搖頭輕嘆:“說起來這位楚大人,在官場上也算是幾經沉浮了,當年他是先皇欽點的新科狀元,長公主一眼就相中了他,鬧著要下嫁楚家,那一年的新科進士們,哪個有他楚三郎風光得意?可惜他早有婚約在身,不願做那背信棄義的小人,哪怕得了先皇示意的開國侯夫人幾番登門,勸說楚老夫人,讓他們把原本定親的姑娘退了,或者納為良妾也行,再風風光光的娶長公主過門,從此當個皇親國戚……但都被楚三郎推拒。後來他雖娶了與他有婚約的禮部主事幺女,但仕途也到了盡頭。”

“他索性棄文從武,從軍中一介小卒坐到了雲州總兵的位置,新皇登基後,卻又將他貶去了永州那貧地……姜家如今跟楚家是逢年過節都少有往來了,但楚昌平還是雲州總兵那會兒,姜敬安能爬上戶部尚書這位置,都還是借了他的勢。”

池青用扇子輕敲著手心:“依我之見,這楚昌平在永州也不會是個泛泛之輩,王爺您於楚家有贈棺之恩,將來若是有心招納,也算是提前埋了一份人情在裏面。”

封朔終於掀開了眼皮,卻並沒有接池青的話,只道:“番邦細作混進了西州大營,想來是樊威交權前,故意把西州大營弄成了個篩子,西州若是丟個一城半池,小皇帝就有理由發兵接管西州。”

他眼底劃過一抹譏誚:“本王這個侄子,可比本王想象中的還要貪心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