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3/4頁)

不用萬有良接話,他便自己答了:“鐵鞋放在火上燒,時候長了,可不就燒得通紅了?”

他將那雙燒得通紅的鐵鞋放在萬有良懸空的腳下,飄在半空中的陰冷嗓音忽然沉下來,仿佛無常索命之聲:“咱家看萬大人,是想試試這‘紅繡鞋’的滋味了。”

燒紅的鐵鞋散發著滾燙熱氣,距離萬有良的腳尖不過兩寸。

“我說,我說。”萬有良拼命屈起腿,身體在架子上晃動:“是陳河,他抓住了我的把柄,每年進項我都得分他六成。”

“戶部侍郎陳河?”薛恕將朝中官員的名字過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對應的人選。

“他一個人能有這麽大膽子?背後之人是誰?”

“是三皇子。”一旦開了口,萬有良便再沒什麽好顧慮的。腳下燒紅的鐵鞋如同催命符,他不敢有絲毫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交代了。

萬有良任職轉運使的第一年,正是陳河奉命前往長蘆鹽使司巡視鹽課。除了方正克這個老頑固之外,從前數任巡鹽禦史到地方鹽使司巡視鹽課時,都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畢竟鹽政水深,誰也不想惹上一身騷。

那時萬有良還遠沒有現在謹慎,不慎被陳河抓住了把柄,以此威脅他每年將進項分他六成。

風險全是他擔著,大頭卻給了陳河,萬有良心中自然不願,但迫於威脅,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在送走陳河之後,他便派了人暗中跟蹤陳河,想尋他的把柄。

結果沒想到,卻意外發現他以“冰敬火炭”為由送給陳河的孝敬銀子,全被暗中送到了三皇子的私宅去。

知道陳河背後竟是三皇子後,萬有良便不敢再折騰,乖乖按期將孝敬銀子偽裝成“冰敬火炭”送到陳宅。

若不是今年趙家忽然退出舉家遷往望京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心中不安,去信求到了陳河那兒,暗示自己願意效忠三皇子,求陳河替他解決了趙家的麻煩,也不會有後頭這些事情。

“你手中可留有證據?”薛恕問。

“沒有。”萬有良搖頭:“陳河行事非常謹慎,每次都是派自己的心腹經手,不留下任何證據。”

一開始他還想留下證據,後頭知道陳河背後的人是三皇子,也就歇了心思。

薛恕若有所思。

萬有良說得多半是真話,但沒有證據,真話還是假話都沒有差別。

他朝邊上的士兵瞥了眼,丟下一句“用刑”,便去尋殷承玉復命去了。

身後萬有良撕心裂肺的嚎叫與痛罵聲被隔絕在底艙。

*

薛恕審完人,才剛到亥時正,從鄭多寶處打聽到殷承玉才醒了,便進屋去同殷承玉回稟審訊結果。

殷承玉是知道殷承璟必定插手其中的,卻不知道殷承璟手底下的棋子竟然是陳河。

陳河是江浙人士,成宗年間的榜眼出身,官居戶部侍郎。大約在兩年前,他被隆豐帝派往長蘆鹽使司,巡視長蘆鹽課。

此人政績不斐,又長袖善舞,也算是南方派系官員的領頭人之一。

殷承璟能將這樣的人收為所用,確實有幾分本事。

“既然沒有證據,那便造出一份證據來。”殷承玉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成算:“你去將那老道士單獨提出來,讓萬有良口述,老道士造出往來書信來。孤若是沒記錯,這批押送回京的卷宗裏,就有陳河的批注和鈐印。”

上一世殷承璟能利用忘塵道人造出證據構陷虞家,如今他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若是從前,他不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但現在,不論對錯好壞,他只要贏。

生了灰的前塵舊事再度被勾起,殷承玉垂下眼,眼底劃過陰霾。

再看見杵在跟前的薛恕,心情便越發的壞了。

他眯眼打量著薛恕,無法宣之於口的舊事在心底翻湧,郁氣堵在胸口,便有惡意滋生出來。

想要折騰他。

這念頭在心底滾了幾圈,殷承玉便叫人拿了一小筐山核桃來。

他放松身體靠近圈椅裏,雙手交疊,右手緩緩轉動著左手食指上的玉戒。

“孤忽然想吃核桃了,你替孤剝。”

隨著一筐山核桃送來的,還有剝殼的工具。

山核桃的果仁味美,但核桃皮堅硬,果仁細碎,十分難處理。但因殷承玉喜愛吃琥珀核桃,鄭多寶每年秋都會讓人存一批帶皮核桃備著。

船上這一筐核桃,還是鄭多寶特意命人從山中獵戶處收來。

薛恕看他一眼,悶不吭聲地拿起工具,有些生疏地剝起核桃。

殷承玉就坐在上位,支著下頜看著他。

剝核桃仁可是個瑣碎活兒,但他臉上卻不見半點不耐,垂著眼認真挑出完整的核桃仁放進碟中。

不過一刻鐘,他的動作就非常熟練了,白瓷碟子裏鋪了淺淺一層核桃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