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這忘塵道人恐怕是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便想將保命的東西貼身藏著,只是估計沒想到殺他的人來的那麽快,匆忙間想要將蠟丸吞進腹中,結果驚慌之中反被噎住,又被殺手勒死偽裝出自盡的假象,這蠟丸就堵在了食管處。

要不是薛恕注意到屍體晃蕩不停,猜測殺手剛走不久。也不會注意到如此細微之處。

薛恕將蠟丸捏開,發現裏頭藏的是半張蓋了印的鹽引引紙。

大燕的鹽商販賣官鹽都需要這引紙,他從前在那些鹽商手中見過。鹽引每“引”一號,分前後兩卷,上書數量價格幾何,加印之後,裁為兩半,前卷留档,為“引根”;後卷則給鹽商作為憑證,為“引紙”。

這藏在蠟丸裏的引紙看不出絲毫特殊之處,但忘塵道人將其藏得這麽隱蔽,就足以說明這引紙並不簡單。

而且一個道士,手裏卻有鹽引的引紙也十分可疑。

薛恕將引紙收好,方才喊人進來收屍。

如今有了供詞,忘塵道人又“畏罪自殺”,妖狐案已經可以結案。但薛恕卻沒有急著去向隆豐帝復命。

他有種直覺,這忘塵道人的死,怕不是那麽簡單。

一天之內,薛恕兩次去了慈慶宮求見,不過這一次,他事先回西廠換了身幹凈衣裳。

薛恕被鄭多寶引過去時,殷承玉正在暖閣裏賞雪,面前的紅泥小火爐裏還煮著茶,裊裊升起的熱氣將他雪白的面色熏得微紅,整個人看起來越發妍麗。

“又有什麽事?”殷承玉擡眸瞥了他一眼,繼續自顧自煮茶。

大約是因為心情愉悅,神色間便有些懶洋洋的。難得溫和的語氣裏帶出些許經年相處才會有的熟稔。

薛恕目光在他執著茶壺柄的蔥白手指上定了定,才將引紙呈上去:“忘塵道人被殺了,我找到了這個。”

“什麽?”

殷承玉漫不經心地接過,細看時卻陡然頓住,眉尾往上挑起,語氣驚訝:“鹽引?”

他的神色逐漸轉為凝重,斜斜倚靠的身子也坐直了,將那陳舊的引紙細細端詳了半晌,他似想通了什麽,眉眼倏然綻笑。

將引紙收好,殷承玉看向薛恕,難得和顏悅色:“辦的不錯,你這次立了大功。”

——上一世時,大舅舅虞琛卷入貪汙案,虞家敗落,正是從鹽引開始。

他原本以為這是特意針對虞家設下的陷阱,可現在看來,倒更像是東窗事發後,幕後之人禍水東引,順水推舟而為之。

薛恕不知道忘塵道人背後的人是誰,但他經歷過上一世,卻是知道的。

正是他的三弟,殷承璟。

除開還未出生的殷承岄,隆豐帝現今共有四兒一女。

二皇子殷承璋是文貴妃所出,行事素來張揚,壞在明面上;三皇子殷承璟是德妃所出,性情浪蕩不羈,好風月,喜豢養伶人。看似對皇位無意,實在早就在暗中謀劃;至於四皇子殷承緒,將將十歲,尚未展露野心。

忘塵道人是殷承璟的人,如今又牽扯出鹽引,那上一世的官鹽貪墨案與他絕脫不了幹系,大舅舅虞琛不過替罪羊罷了。

殷承玉垂眸沉思,片刻之後喚來趙霖,吩咐道:“去查一查忘塵道人來歷。”頓了一頓,又補充道:“還有那被妖狐滅了滿門的趙姓書生也一道查查。”

他總覺得這幾件事,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趙霖領命退下後,殷承玉又看向薛恕,眉眼含笑,顯然是心情極好:“想要什麽賞?”

說完正好瞧見桌前的龍須酥,便隨口道:“孤記得你也喜歡這龍須酥,便賞給你了。”他擡了擡下巴,鄭多寶便會了意,將一碟還未動過的龍須酥端到了薛恕面前。

薛恕為難地擰起眉,掙紮半晌才拿起一塊送入口中,沒怎麽咀嚼就囫圇吞了下去。

他素來不愛吃甜,齁甜的龍須酥入口,實在膩得慌。

殷承玉注意到他的表情,生出些疑惑來:“你不愛吃?”

薛恕猶豫了一下,怕殷承玉還要他吃,到底說了實話:“我不喜甜食。”

殷承玉微微一愣。

他之所以記得薛恕愛吃龍須酥,還是因為有次他和謝蘊川對弈時,小廚房正好送了龍須酥來。謝蘊川同他一樣嗜甜,他便順手賞了對方一碟。結果這事不知道怎麽叫薛恕知道了,當晚折騰了兩回後,便陰陽怪氣地說什麽:“咱家也愛吃龍須酥,怎麽就沒見殿下賞一碟?殿下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倒是關心得很。”

他當時又氣又惱,懷著報復的心思,幹脆便叫小廚房每天都給薛恕送一碟子龍須酥去。

這麽齁甜的點心,日日吃,膩不死他。

薛恕一開始還日日吃,後來大約也是吃膩了,便不肯再吃。被他拿話刺了幾回後,惱羞成怒,故意磋磨他。將那沒吃的龍須酥捏碎灑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