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有憾生(四十一)(第2/3頁)

當年瀾滄掌門走火入魔,一半是心魔種,一半是因為他背叛了瀾滄山,那麽昆侖……

蟬蛻劍修的氣息沖過來,逼得人喘不過氣,幸好周楹此時只是脫離了身體的神識,也不需要喘氣。

他散在霧裏,心裏突然冒出個猜測,臨時改換了話術:“掌門師兄,我知道你動手時身不由己,我不怪你,只是可憐你一代英雄,成了靈山傀儡不自知……”

掌門耳畔“嗡”一聲,神識被心魔的低語填滿了——當年他聽見走在前面的第二長老驚喜的聲音,心裏有一刹那,其實是有點欣慰的。當今玄門中,還能這樣純粹的不多了。

走過去的時候,他甚至想,昆侖靈石暫時夠用,也不打算“仙器凡用”,大可以不必像南方人那樣覬覦別國靈山,如果蘭澤真的能打那些虛偽南人的臉,他做師兄的,護個短怎麽了?

然而所有的思緒都在他看見那些銘文的時候消散了,掌門整個人被無來由的恐慌滅了頂,好像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被挖了出來,除了冰冷的殺意,他腦子裏什麽都沒有,記憶幾乎斷在了那一刻。

他只記得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劍鋒已經落在了第二長老的後背上。一擊

打透了肉身,穿過真元。緊接著大祭司從他隨身的芥子秘境中沖出來,當著他的面打開無間鏡。

北絕山口外的寒風對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半仙來說太要命了,大祭司身形只一閃,就被完全凍住了。第二長老的屍體消失在無間鏡中,上一任大祭司僵立在前,殉了道。

他渾渾噩噩地倉皇沿原路回去,仗著真元深厚,總算沒凍死在北絕山外,撐著最後一口氣將無間鏡送回昆侖山巔。新的大祭司從一排神識被封印的“候選”中睜開眼,已經得到了上一任大祭司的全部記憶,除了年輕,神態語氣與前輩無異。

見了掌門,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祝蘭澤生異心,處置他是靈山的天諭,掌門不過秉公處置。我知道大義與私情難抉,掌門心裏一定備受煎熬,還請節哀順變。”

大祭司說的沒錯,掌門事後回想,也越想越覺得第二長老大逆不道,竟要為了一點無關自己的外國人動搖自家靈山根基。事急從權,他再傷心也沒辦法,大祭司不也認同他那大義滅親的抉擇麽?當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是難兩全的煎熬罷了。

一個隱秘的真相被掌門自欺欺人地壓在心底:他當時根本沒有動過殺心,提劍殺人的也根本不是他,是那突然占據他身體的意志。

但他不敢相信,不敢細想,他寧可承認是自己卑鄙無恥,對天資卓絕的師弟心懷妒忌。否則一千多年來,他在洪荒亂世裏開靈竅,在最嚴酷的冰天雪地裏磨練劍意,上下求索九死一生,艱難跋涉到今日,難道就是將自己修成了一個傀儡?

心魔低嘆道:“凡人為了自我感覺良好,總要自欺欺人,推卸責任,你分明是個好人,卻為何要為了道心歪曲自己的本心?掌門師兄,你為何不照照無間鏡,看看誰才是靈山的‘侍劍奴’呢?”

懸在瀾滄山上空的無間鏡突然晃了一下,刹那間脫離了昆侖掌門的控制。

侍劍奴驀地掙脫鎮山神器,一把握住晚霜。

三哥果然通過無間鏡影響著這裏!奚平心口一熱,眼前模糊了。他卻沒耽擱,立刻給侍劍奴讓路脫身。

他得找個契機再碎一次,先強提修為,再設法削弱銀月輪和鴛鴦劍陣,才能重新聯系上轉生木。只要他自由,再不會這麽被動,師父不會被他拖累在這進退兩難。

只是碎身容易,身碎了神識失去庇護,別說這些大能,撞上個築基都能讓他魂飛魄散,他得還有機會長回來。

或許海底……

然而就在奚平全部精力都繃在無間鏡和昆侖劍上時,一只大鵬獸靈憑空出現在他身邊,一頭撞在奚平身上。

那是蜀人手段,狗娘養的王格羅寶!

獸靈消散,奚平眼前一黑,被撞回無間鏡下。

昆侖掌門陷於心魔,其他人可沒有,懸無可謂是新仇舊恨,此時剛好趕到,彎刀直指奚平眉心。鴛鴦劍陣和銀月輪同時鎖定奚平,他立刻一動也不能動了。昆侖第三長老方才從遠處聽見奚平那兩嗓子,殺心頓起,也跟著一劍掃了過來。

王格羅

寶喜得天助,竟陰差陽錯大功告成。他趁機鉆回水裏,無數水生靈獸撲到他頭頂,淒厲地嘶吼著赴死,替他蓋上千丈肉盾。

這黑手下得穩準狠,哪怕支修就在身邊也不可能救下奚平。

電光石火間,支修握劍的手陡然爆出青筋,緊接著補天劍飛了出去,從奚平身上洞穿而過。被鎮山神器沾上一點,以升靈的修為,必定形神俱滅,只有照庭先打碎他身體,放出他神識,能給他留一線逃脫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