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有憾生(二十一)(第2/3頁)

然而,這對玄門來說異常年輕的天才,也面臨著一個昆侖山沒有先例的問題:她凡間血親還在世。

昌吉郡主同胞雙生的兄長繼承了他們父親爵位,成了新的平陽王。龍鳳胎比尋常兄弟姊妹親近得多,兩兄妹雖然一個被弟子堂刷了,一個成了弟子堂的傳奇,但關系一直很好。逢年過節、或是平陽王整壽之類的大日子,平時雷打都不動劍癡郡主必會現身凡間,哪怕她正閉關。

平陽王六十歲時害過一場大病,向來不愛見外人的郡主還為此南下蜀國求過藥——除了昆侖山和燕寧城,南蜀居然成了她這輩子去過的第三個地方。

平陽王練劍不行,卻是個老謀深算的政客,一生做過無數留名青史的大事,也被政敵恨得牙根癢癢。

這兄妹倆一個不懂劍,一個不懂權謀,平時各自幹著毫不相幹的事,互不幹涉,反正一胎托生的至親情義打不斷。

可是造化弄人,這位平陽王正是燕寧新派的領頭人之一。

燕寧暗朔事變那夜,已經年過古稀的平陽王爺被殺紅眼的亂軍闖入王府,吊了起來,脖頸大腿上開了數道刀口,活活瀝幹血而死,平陽王府滿門獲罪。

“一邊是血親兄長,一邊是從入門起就對她寵愛有加的師尊。有些天才的悲劇在於過分投入專注,除了畢生所愛,以為旁的事都與自己無關。忘了自己是人——你我無非兩腳獸,畢生所求不過一‘權’字。治學也好、練劍也好,大道三千,是三千條追求權力之路,凡是自欺欺人不肯承認這一點的,都沒有好下場。”南海海底,王格羅寶點著桌上鋪開的草報嘆息道,“據說武淩霄險些走火入魔,這大概能解釋,她為何這樣恨鍍月金。”

王格羅寶對面,西王母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這麽說來,她年紀也不大。”

侍劍奴無視四國尊嚴,砸爛了南闔半島上的邊境銘文,神識再無阻隔,可以將整個南闔半島盡收眼底。西王母停留在陸地上已經不安全了,只好捏著鼻子暫時與王格羅寶結盟,將自己的秘境一起搬到了南海上。

秘境芥子裏面可能有幾百幾千畝地,實際占地卻能無限小——只要靈石供得上折疊空間的法陣。

此時西王母將自己那容納了數百人的秘境搬到了“往生靈鯢”嘴裏。

“不錯。”說話間,桌面上一個通訊仙器上浮起余嘗的虛影。

余嘗一露面,先親熱地和王格羅寶與西王母打了招呼,毫無芥蒂似的,好像西王母吃著他還防著他、王格羅寶暗地使壞引爆毒瘴都沒發生過。

“這位‘徐先生’可不是普通的書記,是個背後站著大人物的修士,她寫的文章應該可靠。關於侍劍奴的後續她沒寫,我之前混跡在眠龍海,與北人打過交道,倒是聽說了一些。”

“哎呀,余兄來得真及時。”王格羅寶見他更親熱,倆人好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快請說說,咱們知己知彼。”

“這場新舊之爭看著是落幕了,凡人的罪責也波及不到內門仙尊。可惜仙人也有七情六欲,昆侖內門雖禁止弟子內鬥,但保守派對新派的打壓是明明白白的。武淩霄的處境也變得極其尷尬,新派因她師父,連帶著對她也懷恨在心,保守派知道她家族的立場,也拿她當外人。武淩霄在內門過得非常壓抑,於是離開昆侖內門,自請到弟子堂閉關……師徒之間心結未解,第二長老就在北絕山出了岔子。”

余嘗頓了頓,給其他兩個邪祟簡單地解釋了昆侖北絕陣:“據說那位第二長老當時可能跟掌門有些分歧,想是修補北絕陣的時候走了神,不慎陷在了裏面。直到現在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王格羅寶道:“昌吉郡主本來就尷尬,師尊一走,她豈不更要無處容身?”

“是,”余嘗說到這,忽然微微一嘆,又略帶諷刺地笑道,“昆侖那種劍修紮堆的地方,女修非常稀少。武淩霄雖沒有什麽美人的名聲,做人時應該也算相貌清秀,不是雌雄莫辯的樣子。她一個女人力壓同輩……甚至師兄,閑話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第二長老在的時候尚且沒人敢大聲說,長老一走,自然就壓不住了。”

女人懂個屁的劍道,不過是師兄弟不好意思與她動真格的,有意相讓,才叫她贏了弟子堂的虛名。

她進境快——第二長老的親傳弟子,進境怎麽可能不快?第二長老隨口點撥一句,夠別人冥思苦想參悟幾十年的。

至於她為何那麽幸運,入內門不說,竟還能一步登天,被第二長老收為親傳……誰知道呢?

反正女人總有女人的“優勢”,別人羨慕嫉妒也沒用,比不了。

余嘗雖然卑鄙無恥,說起這種事,不管對方是敵是友,他態度永遠收斂幾分。畢竟那插在天下女人身上的火刑柱,他年幼時曾親自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