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永明火(二)(第2/3頁)

白令用神識偷瞄了一眼懷表,心道:這回憋了兩刻。

主上方才既然不讓他提世子爺,白令就管住了嘴沒搭話,遞了條帕子給周楹擦手上的茶水。

周楹一擡手推開:“他就沒想過三嶽也有蟬蛻,也是從上古神魔大戰那時候苟下來的,能不知道南聖斬元洄於東海之事?若是三嶽就此事聯絡玄隱山,玄隱轉頭查到無渡海,他怎麽辦?西楚邊陲之地,哪年沒有天災人禍,哪有點風吹草動凡人不是一茬一茬地死,跟他有什麽關系?不管閑事能閑死他!”

白令:“……”

周楹:“有話你就說,欲言又止幹什麽?”

白令道:“哦,屬下在秘境中問過世子。世子說不會的,余嘗‘勾結’了陸吾,他還準備去偷化外爐給點金手,玄隱跟三嶽馬上得翻臉。世上沒有拆不散的鴛鴦,何況同床異夢的仙山呢。”

周楹聽了這等屁話,一把按住胸口,心裏習慣性地想咳嗽,但半仙的肺沒做好準備,於是這一串咳嗽尷尬地卡在了他胸口,他有點上不來氣。

白令一本正經地眼觀鼻鼻觀口,肚子裏幸災樂禍:您也有今天?

這位活得人模人樣的半魔總覺得主上的血太涼,怕他凍著自己,於是逮機會就給他添把肝火:“世子還命屬下帶話,讓主上不要氣壞了自己,他每天入夜都在破法秘境裏,主上要打要罵隨時能去。”

周楹:“……”

奚平十分文雅地打了個噴嚏——鼻翼兩側是膠黏的,不能使勁捏,假胡子太厚,不小心得吃一嘴——心說白令傍晚剛來過破法,這怕是把話帶回去了,三哥在罵他。

反正他有恃無恐:三哥不會來的,晚上師父在破法裏。

天一黯,奚平就熄燈假裝睡下,神識鉆進破法鐲裏。

破法中此時已經是一大片荒野,奚平剛一落地就察覺到了什麽,猛地往上一躥,險伶伶地避開了一地銘文。

便聽天邊一道看不清輪廓的虛影裏傳來支修的聲音:“這是文帝三年的一個邪祟,築基中期,罕見的銘文高手,殺了天機閣九人,一路逃到北歷。天機閣同北歷昆侖外門聯手將他堵在蒼野原,膠著大半個月,折了十多個外門半仙和兩個隨行築基,最後是昆侖派升靈劍修以力強行破陣,方才將此人拿下。這一戰因異常慘烈,被兩國靈山錄入史冊,那邪祟當時所用的手段,我都抄錄在此間,你先試試看,不行喊救命。”

奚平臉一垮:“……師父,我不會再上當了。”

支修第一次溫柔地告訴他“不行喊救命”的時候,奚平真信了他的邪,被破法中幻化出來的邪祟毆打得吱哇亂叫時純真地喊了。

然而他那破師父只是束著手掛在天邊,一邊欣賞他屁滾尿流的“英姿”,一邊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為師只是碎劍中一縷神識,你沖我喊什麽?”

奚平當時感覺自己對整個世界的信任都崩潰了:“不是你讓我‘不行喊救命’嗎?”

支修:“那我也沒說喊了管用啊。”

這就是他那經脈詳解都講不明白的師尊的傳道之道,羅媽媽看了都得磕頭。

不過他嘴上叫喚得熱鬧,也是自願的。

奚平短暫地跟項問清打了個照面,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的深淺,有生以來頭一遭,他不用別人催,自己知道用功起來。

他不是劍修,現在才開始一招一式地練劍也不現實,世上也再沒有飛瓊峰和潛修寺可以讓他安安靜靜地學畫符背法陣,支修便幹脆將上下數千年中經典的修士鬥法塞進破法,讓他自己從挨打裏摸索。

畢竟破法不會傷害自己的“管家”,外面風刀霜劍就不一定了。

奚平海綿似的瘋補著他至少缺了百年的課,每天夜裏都神識耗竭了才出去——所以清晨第一聲胡琴淒慘得格外逼真。

這天,他沒能從歷史上那位厲鬼似的邪祟手裏掙脫,一腳踩中了當年坑死昆侖築基的坑,被破法彈了出去。支修揮手收走了秘境中的局,獨自在破法裏靜坐了一會兒。

支修現在的情況其實無法支撐他神識在外面飄太久,但他還是會逗留到力竭。

因為只有這不受靈山控制的破法中有片刻的安靜。

照庭破碎,他自己直面天道考量,吊在蟬蛻門檻上,一直在和不知名的力量撕扯。

天道如刀斧,一直在“修剪”他身上的什麽東西,支修說不清那是什麽,他只是不願意順從。

周身傳來熟悉的劇痛,是他這一縷神識即將消散的先兆。

天道好像對他的忤逆越來越不耐煩了。

支將軍不怎麽在意地笑了笑,消散前,隨手抓了一把破法中的西楚特色小吃……然後笑不出來了。

“呸,打死賣鹽的了。”

奚平回自己身體前,先在全縣的轉生木裏遊蕩了一圈,當作放空休息,迷迷糊糊的,他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說話,便下意識地循聲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