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平蟬(十)(第2/3頁)

六月十四,天上藍月離滿月只差一筆。頭一天夜宴的寶單已經先流出去了,入場費炒到了一顆藍玉。

蛇王仙宮除了日常運轉,基本已經被麒麟衛控制了,寶單、賓客單……都是先經麒麟衛的手,才輪到徐汝成這“蛇王”。

像徐汝成這種平民出身的開明修士,使靈石的時候總算數,忍不住在腦子裏將靈石換算成金銀銅錢,再自動浮現出這些錢得在廠房裏賣幾百年力氣、夠幾口人家過多少年好日子。

拿到寶單,徐汝成看了一會兒,人都麻了:什麽估價百兩碧章的蛟龍筋、三十兩藍玉的極品丹藥、十兩白靈的金縷護身甲……

白靈!親娘,他都沒摸過白靈!

眾賣家報單都擠在夜宴的前幾天,怕後期撞上壓軸的大人物。

唯有一單孤零零地掛在七月初七:升靈賤修靈骨一套,煉器佳品,總共估價白靈千斤,骨重二十斤六兩,按重量拆分賣。

楚字與宛字接近,不少文字都通用,那賣家報單寫的是楚字,但徐汝成一眼就看出這是那天用他仙器的人的筆跡。

正這時,老田跑來對他說道:“仙宮的升靈方才走了一半。”

徐汝成忙問道:“怎麽回事?不是才收到秋……那個誰的報單?”

老田道:“升靈死後,析出來的靈骨至少幾百斤,不會只有這麽點。聽說是各地突然出現項肇靈骨蹤跡,三嶽內門想必人手不夠了……太邪門了,這個人太邪門了,她手下黨羽難道比三嶽內門高手還多?此事你一定記得稟報主上。”

“唔?”這時,徐汝成耳邊突然想起那太歲邪神的聲音,“七月初七?”

這些日子以來,不管他怎麽燒香,邪神都懶得理他了,徐汝成難得聽他說話,等老田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前輩,這日子有什麽不妥?”

太歲沉默了一會兒。

那個神秘的宛人姑娘賣了那張空白銀盤彩以後,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以前他是心念一動就能找到她,現在卻不管怎麽搜,眼前都像蒙著層什麽似的,有人在幹擾他的視線。

當然太歲也不是非得看,不讓看拉倒,野狐鄉再人心惶惶也礙不著他。他本打算收回神識繼續養神來著。誰知隨著野狐鄉大集臨近,突然有什麽東西猛戳他靈感,他懷疑自己要是個人,這會兒眼皮已經跳成一曲《十面埋伏》了。

“沒什麽,”太歲緩緩說道,“送你個免費的主意吧,今天開始,給你主上通信的時候,你最好寫上日期。”

徐汝成疑惑道:“為什麽?”

通訊仙器就那麽大,平時多幾個字少幾個字的還倒罷了,一次寫不下,按輕重緩急多發幾封信也行。可近來所有陸吾都得夾著尾巴謹慎行事,盡量縮減信件往來,每次發信,幾人都得絞盡腦汁在有限的篇幅裏塞更多消息——哪有地方寫日期?

就隔一條峽江,楚宛兩地過的不是同一天怎麽的?

太歲不耐煩道:“你愛聽不聽。”

這位“神君”特別不是東西,只有誆他玩或者要支使他辦事的時候才好說話,平時就是這個德行。

徐汝成再想問,那邊又沒了動靜。

徐汝成雖然大惑不解,但鬼使神差的,當天,他還是依著邪神的話,在角落裏寫了個日期。

信發出去他就後悔了,懷疑白先生會覺得他腦子有病。

此時大宛渝州一個小小的農家院落裏,一個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男人已經在院裏曬了一天。

渝州暑氣重且潮,六月的太陽尤其毒辣,那男人卻好像幾千年的冰雪凍成的,灼人的日光在他身上落不下一絲痕跡,鳴蟬聲嘶力竭中,他連汗都沒一滴。

此時夕陽西下,他正閉目養神。一個斷了線的風箏從天而降,正好落在小院裏。

藤椅上的男人睜開眼,見那墜地的風箏上飄下一片白紙,化作人形:“主上,陸吾來報。”

藤椅上的男人——周楹幾不可查地沖他一點頭,聽白令復述了信件內容。

“來信是小徐的字跡和語氣。”白令道,“主上,秋殺自從那封信之後,再沒聯系過我們。眼看大集要開始,楚國各地又都冒出項肇靈骨的不同部分,她到底打算幹什麽?”

周楹漫不經心道:“林已到南海,她會來的。”

白令道:“現在三嶽派了一幫升靈,到處追捕她,北歷和南蜀也都有人來,多半是圖謀惠湘君的遺物,不是為了幫她,屬下實在想不出她要如何脫身。”

周楹沉吟片刻:“峽江這幾日水霧很重,那霧氣甚是古怪,對岸的氣象我竟也看不清了……陸吾在那邊,沒注意到陶縣有什麽異象嗎?”

白令謹慎起見,將徐汝成的信重新檢視了一番:“沒什麽……哦,小徐不知為什麽,在結尾寫了今天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