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魍魎鄉(五)(第4/4頁)

奚平憑著臨出發前補的那點地理,想起蜀國駐地似乎在原南闔國都。

“師兄,這裏怎麽有南闔時期的古董?”

龐戩接過那燈座看了看,聽他講了靈獸池底下匪夷所思的銘文後,又大致掐算了一下方位,嘀咕道:“別是當年南闔皇城有密道……”

奚平:“啊?”

“靈獸池就是當年南闔皇室行宮裏的‘一線瑤池’舊址……我天,你怎麽這麽不學無術。”龐戩道,“我們方才穿過靈獸池底,一路被水流往東沖,我算著,應該是離當年南闔皇城不遠了。”

奚平立刻想起“無常一”那句“他們在找那裏”:“難怪他們——我是說今天晚上假扮邪祟的那幫駐礦的師兄,在靈獸池弄出那麽大動靜,原來他們在搜蜀國駐地!他們在找什麽?不會就是這吧?”

龐戩一眯眼:“你怎麽知道那幫黑衣人是駐礦的?”

奚平:“看你臉色猜的,過去一試,果然都說金平話。”

龐戩又問道:“那你怎麽知道他們是聲東擊西,在蜀國駐地找東西?”

奚平一點磕絆都不打:“我混進去聽說的唄——再說咱駐礦辦的師兄都什麽身家,哪會惦記那幾頭破靈獸?”

龐戩直覺他說話有水分,這小子特別真的大實話跟鬼話混在一起說,中間毫無過渡痕跡,讓人防不勝防。

他便盯著奚平問道:“你不也惦記人家的靈獸?我還沒審你,你混進去幹什麽?”

“找這個。”奚平攤開手,將他方才收進芥子裏的一段綿龍角亮給龐戩看,“好看吧?像藍玉雕的。”

龐戩:“……”

好看個屁!就為這玩意,你震塌了整個靈獸池?

龐都統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老龐啊,一百多歲了,要有人樣,不能跟小兔崽子動肝火。

他盡量拖慢了語速,穩住了語氣,問道:“你拿綿龍角幹什麽?”

“綿龍角能治目暗不明之症。”奚平道,“我剛從書上看的,帶回去給我三哥治病。”

龐戩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三哥”是誰,心說:治什麽病,周楹那小子不是裝的嗎?

“綿龍是稀罕,可稀罕的主要是心,它那角一百年換一次,沒那麽難得。”龐戩說道,“莊王要用綿龍角,皇宮大內弄不到嗎?用你冒險?”

“嗐,我沒想冒險,來都來了,順手牽只羊而已,剛才那不是意外嗎。”奚平一邊順著壁燈往前走,一邊說道,“用不用得著再說——我三哥那人,師兄你之前也打過交道,又內向心事又重。得讓他知道別人心裏時常惦記他,才能哄他多說多問幾句,要不我都怕他把自己悶出毛病來。”

龐戩無言以對,只能報以冷笑。

說話間,兩人飛快穿過密道,越往前走越寬敞,走了約莫百丈許,卻是山窮水盡,到了死胡同。

然而有龐戩在,不怕死胡同。

“不是故意設計的,應該是通路被震塌了,經年日久也就堵上了。”龐戩伸手在墻上敲了幾下,確定那一頭沒有銘文法陣的靈氣波動,就一扣奚平肩膀,帶他穿了進去。

奚平才一落地,腳下就“喀嚓”一聲。

塌方的通道另一邊趴著好幾具人的骸骨,一扇肋骨被他一腳踩折了。

“罪過罪過。”奚平忙撤了腳,沖那白骨作揖,“實在抱歉,真沒看見,都賴老龐。”

老龐給了他一腳:“應該是當年四國圍城的時候想從密道裏跑,結果被困在這的人。”

奚平問道:“沒有仙器脫困嗎?”

“都是凡人,”龐戩道,“那會兒降格仙器還沒流通……況且當年圍城的有四大門派的升靈大能,地下有靈氣波動,那不立刻讓人發現了?”

兩人繞開骸骨,順著一段小石階往下走,視野豁然開朗。

只見此地有一座地宮,高百米,雖已經塌了半邊,剩下的地方也夠容納千人。

塵土落了寸余厚,那些雕欄壁畫的氣象分毫未減,廣韻宮多有不及。

地宮的遺跡中有半局沒撤的宮宴——另外半邊被壓在塌方的巨石埋了。

席中人俱已化作白骨,有些甚至被壓在了石頭底下。

末路的南闔貴族們逃難至此,卻因地宮塌方被困。

絕境之中,有些人擠在出口,徒勞地試圖挖開生路,有些人卻在此擺起了宴。

奚平在遺跡裏看見一把斷琴:這些人當年應該是死到臨頭,在搖搖欲墜的地宮中歌舞升平,席間不斷有人被落下來的石頭砸死……弦歌一直響到琴斷時。

宴席中間有一個石台,本應是舞台,那裏祭品似的擺著一個塑像,是個跪在地上的男人形象,身上打了足有十多種酷刑,栩栩如生。塑像身上寫滿了血字,經年的塵土也蓋不住那撲面而來的憎怨,叫人毛骨悚然。

奚平看不懂南闔文,便問道:“龐師兄,那寫的什麽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