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龍咬尾(十五)(第3/4頁)

可這莊王府南書房的銘文順序完全不對,分明是被人重新排過的!

以龐戩的造詣,看不出那些打亂的銘文是怎麽排的,他只知道方才隔著薄薄兩座墻,他聽不見南書房一點聲音。

跟這些一比,莊王身邊這嚴格來說算“邪祟”的暗衛都不算什麽了。

莊王見他來,也沒起身,腿上搭著一條厚毯子,含笑道:“我自小體弱,一到陰雨天就常犯膝腿疼,恕不能起身相迎,尊長原諒則個。”

龐戩忙客氣道:“不敢。”

白令默不作聲地上了茶,莊王看了白令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尊長孤身一人前來,想必不是到我這來‘燒紙’的,不知有什麽見教?”

對方不知深淺,龐戩幹脆也不繞圈子:“我是接了內門支師叔的密令來的,他不讓我告訴別人,只讓我來找殿下。”

莊王搭在膝頭的手指一蜷:“哦?”

龐戩道:“關於永寧侯世子的事。”

莊王臉上春風似的笑容散了,一雙黑沉沉的瞳孔看過來,讓人想起不見底的井。

“奚士庸又在潛修寺淘什麽氣了?仙門不用客氣,犯了錯只管打就是了。”他接過白令遞上的茶碗,和緩地,好像經不起疾聲似的有氣無力道,“再說我哪管得了他?尊長應該去找永寧侯爺才是。”

龐戩就說:“殿下,是世子自己告訴師叔,讓我們來找殿下的。”

莊王手裏瓷杯和杯蓋一碰,“嗆”一聲脆響。

“師叔說,因我們一時不查,當時在南城外叫那邪祟跑了,不知用什麽邪法附在了奚師弟身上,連端睿大長公主的耳目都能瞞過去。好在師弟未開靈竅,人也機警,設法將此事報給了師叔,並說有辦法傳信於殿下,讓我們來找殿下。”

莊王沉默片刻,有些古怪地笑了,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對仙門……很是信任啊。”

“是,我們無論如何也會保奚師弟周全,”龐戩道,“殿下神通廣大,連我道心都能一口道破,想必已經知道那邪祟自稱‘太歲’,升靈圓滿,雖然修為與實力不甚匹配,但很有些古怪手段。人在他手上,我們不敢輕易驚動那邪祟。師叔已經回內門請仙器了,但我們先得查出那邪祟真身真名,才能知道怎麽將他從奚師弟身上剝離開。殿下,您這邊要是有消息,能不能幫我們一把?”

莊王一擡眼:“尊長,都說道心是修士的命脈,你的道心被我知道了,你不怕?”

龐戩面無異色,磕絆都不打一個:“道心本來就要不斷質疑,不斷叩問,渡劫才能圓融,怕人問的道心,怕是連自己也信不過,自欺欺人罷了。龐某人不以為短。”

莊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尊長,你的資質,不進內門可惜了。”

說完,他將搭在腿上的毯子一把掀開,站了起來,終於朝龐戩回了個禮:“大選那日本王因小恙沒去天機閣,無緣見支將軍是何等風采,竟連我們家的混世魔王都收服了。既然那混賬都交代清楚了,我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

他話沒說完,突然,窗外傳來一陣奇特的水聲。

莊王一頓,白令立刻飛身而出,片刻後,他將不斷撲騰的青瓷魚取了回來:“王爺,真的有信!”

尺素魚?

龐戩一愣,心想怎麽這麽窮酸,難不成半偶真把那小子吃成了窮光蛋?

就見莊王已經將信展開,飛快地掃了一遍,遞給龐戩。

龐戩接過來一看那工整拘謹的字,就直覺不像奚平寫的,再看開頭落款,發現來信人是一個名叫“啟”的小弟子。

信中語無倫次地向家人求救,說了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啟”說,奚平手裏拿著個轉生木做的怪獸,已經畫成了自己的模樣,甚是詭異——他一看見那木雕,就胸口發悶,喘不上氣來。有匿名的高人告訴他,那木雕是行魘勝之事用的,只等他一開靈竅,就能引妖邪奪他的舍,奚家已經雇了邪祟在安樂鄉設好祭壇,要從他下手,謀害太子。

邪祟還有名又姓的,別人一嚇唬就什麽都信的姚二公子寫道:“名叫魏誠響,就藏在南郊城外!”

龐戩:“……”

奚平能跟支修搭上話倒也合情合理,龐戩知道他有馴龍鎖。就算那太歲格外縝密,或者奚平行事不謹慎被對方察覺到什麽,有支將軍在,也會盡量替他兜著。

可那小子是怎麽辦到讓一個明顯不對付的同窗替他往外傳信的?

傳信的這位自己還蒙在鼓裏!

龐戩看完信,又忍不住看莊王,心說:奚侯爺不簡單。

他就說,太明皇帝怎會因為誰長得好就給誰爵位,陛下又不是斷袖!崔大小姐當年唱的那出哪裏是“色令智昏”,那是“紅拂夜奔”啊!

莊王一看他眼神就知道龐戩想多了:“士庸小時候在我那住過幾年,因是母舅獨子,我那會兒也年少氣盛,見他不上進,想替他爹娘管教,這都是那時候他不想讀書跟我鬥出來的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