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龍咬尾(十五)(第2/4頁)

老蛔蟲臉可大了,言談中根本不把凡人放在眼裏,他認識支修而支修不認識他,說明他見支修時是“仰視”的,至少那會兒他應該還沒入玄門。支將軍英年早病,三十來歲就入玄隱山了,老蛔蟲在凡間見過他,出生年代應該也不會太晚。

其實奚平還感覺他出身不太高,而且應該是長期隱居避世——他每次諷刺“窮奢極欲”時都要帶上棲鳳閣,就很離譜。

所以奚平才敢鉆空子,讓半偶用“蜜音”給支將軍傳信。

“蜜音” 是金平鬥雞走狗的紈絝子弟們互相傳消息的一套暗號,搗蛋的時候躲家裏大人用的,分為“琴蜜音”“哨蜜音”和“指蜜音”三種。其中,“指蜜音”是用手指敲出節奏傳信,傳播門檻最低,用的人有點多,容易泄密,所以會定期換規則,琴和哨變動倒都不大。頭天夜裏,奚平試著教了半偶幾句“哨蜜音”。

他也不知道支修能不能聽懂,反正太歲應該聽不懂,萬一那邪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放了耳目,也不至於露餡。

至於他讓半偶往姚啟被子裏塞紙條的事,奚平也當成個“好玩的惡作劇”,大喇喇地寫在家信上了,大魔頭果然嫌他無聊,根本沒注意……這樣一來,後面就可以在紙條上寫點別的了。

“對不住了兄弟,你就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吧,”奚平心想,“將來我站那不動,讓你打一頓出氣。”

不過……沒想到,支師叔整個人好像古書上摳出來的君子,年輕時候居然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奚平一邊轉著滿肚子賊心爛肺,一邊隨便把功課糊弄了——反正師兄問起,有人幫他作弊。

第二天,姚啟大清早就在乾坤塔看見奚平桌上擺著那只轉生木雕,“媒婆妝”擦了,那因果獸被奚平畫成了高低眉,鼻子周圍點了雀子斑。

姚啟頓時一陣毛骨悚然——他自己就是高低眉,臉上有斑!

下了晚課,姚啟逃也似的回了丘字院,又心驚膽戰地在被子裏摸到了第二張字條。

早晨起床在鞋裏摸到了第三張……

那些滿紙橫屍的鬼畫符快把姚小公子嚇瘋了,終於,他忍無可忍,取出尺素紙,哭著給家人寫信求助,半夜悄悄放到了屋後小池塘裏。

姚啟放完信進屋,半偶奚悅就從樹後繞出來,若無其事地將撣凈的鞋拎回奚平房裏。

金平陰沉數日,下起了洗塵雨。

“自稱‘太歲’?”莊王揉了揉眉心,“你說一個……半步蟬蛻的邪神,被士庸一把扇子攪合了抽龍脈的銘文?”

白令把頭埋得很低,不怎麽有底氣地說道:“這是咱們在天機閣的‘釘子’傳出來的消息,屬下也覺得不可思議,又特意命人跟趙譽衛長旁敲側擊過,大概能印證上。”

莊王皺著眉,沒吭聲。

白令:“屬下辦事不利……”

莊王卻擺擺手,幾不可聞地說道:“你這說法,倒讓我想起了‘那裏的人’。”

白令一愣:“您是說無……誰!”

他一聲喝問帶了勁力,直接撞碎了南書房門窗銘文制造的無形屏障,傳到了窗外。

銘文的屏障一碎,風聲和雨聲“刷”一下掃進了屋,緊接著有人朗聲道:“臣天機閣右副都統龐戩,求見莊王殿下。”

莊王一挑眉,飛快地與白令對視一眼。

白令立刻要化作紙人藏起來,人剛紙化了一半,便被莊王打斷道:“不用,龐都統‘破障道心’已成,你躲不開他的眼睛——尊長,請進吧。”

龐戩應聲穿過院墻,在廊下放了傘,等白令開門。

他臉上八風不動,心裏卻是駭然:除了支將軍,至今沒人知道他道心已成,這莊王一屆凡人,怎麽看出來的?還張口就點破他道心?

還有那些銘文……

莊王府的銘文沒有逾制之處,確實都是玄隱山統一賜的“三等銘文”,換做別的人間行走來,可能看不出任何問題。但龐戩恰好對銘文有些了解,一眼看出了問題。

銘文之博大精深,大概只有混沌中出生、親手分天地的盤古大神才敢說懂。有人甚至認為銘文是世間風流雲動、江流下海之基。

一個銘文字落下,甚至可能改換寒暑,讓白雪上開杜鵑,烈日下結霜花。銘文的每一筆必須極精確,長一分短一毫都得出大事。甚至刻錄人不同,刻錄時間地點不同,銘文字的形態都有變。

銘文需要調用刻錄者的真元,只有築基修士能刻。但九成的築基修士別說雕刻,能大概看懂三等銘文就不錯了。哪怕是專門研習銘文的修士,一學上百年,都可能連個簡單的四等銘文字也刻不好。

像郡王府用的三等銘文,必須由專人算好良辰吉時,請左右暫避,按極嚴苛的手法和順序碼好,順序錯一點,能把花園炸成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