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半歌(六)(第2/4頁)

他連人女婿都還沒機會當,就要被強搶去做鬼女婿了?死後還得被剃成禿瓢看腦殼!

這是紅顏應該有的薄命法嗎?

不行,奚平心說,他絕不能同意這樁婚事!

他鞋也顧不上穿,就要沖出門去,打算撩開嗓門求藍衣尊長們出手“棒打鴛鴦”。

號鐘正在外間收拾床鋪,目瞪口呆地看見他家少爺禮炮似的噴將出來,嚇飛了一個打了一半的哈欠。

“少爺,怎……”

然後就見少爺一手撐在客房門上,神色凝重地擡手打斷他,就著這姿勢沉思了一會兒,又撒囈掙似的往後轉,回裏屋了。

奚平沖到門口突然想起來,那玉是將離送給他的。

將離想害他……這說不通。

一來,他認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愛的男子,斷然不信會有女人舍得害他。

再說他夠對得起將離了,袒胸露背的女裝都大庭廣眾下穿了,艷壓了全金平死不瞑目的女鬼,還要怎樣?

退一萬步,就算將離對他求而不得因愛生恨,那隨便在他酒裏弄一勺耗子藥,夠藥死他八回了,沒必要先包辦好他身後姻緣。

奚平隔著汗巾撿回了那紅玉,納了悶——可如果不是將離要害他,那這玩意是什麽?

這時,趙譽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奚平聽見那位尊長問號鐘:“你家世子起了嗎?”

這是天機閣,不是他家,不方便磨蹭太晚,奚平便匆忙將玉揣好,草草洗漱出來見人。

趙尊長收過莊王的古畫,當著人面避嫌,私下裏待奚平就和藹多了,先是好言好語地說了一通瞎話,什麽“將他扣在總署只是例行公事,沒有懷疑他的意思”雲雲,隨後又遞給他一個小瓷瓶:“聽說侯爺有心疾,昨天我們深夜驚擾也是萬不得已。這幾顆護心丹是我家在內門的老祖宗煉的,藥性溫平,凡人也用得,替我給你父親帶回去,改日必登門賠罪。”

奚平接了道謝,趙譽就又笑道:“你年紀輕輕,臨大事不亂,心有靜氣,他日說不定有大前途。”

奚平聽完,沒把這片湯話當真,並推斷出趙尊長昨天肯定偷窺過他睡覺——他只有睡死過去的時候能跟“靜氣”倆字沾邊,於是問道:“尊長,我嫌疑是不是洗得差不多了?”

趙譽嘴角笑紋一僵,這敗家子也不知是有心眼還是缺心眼,說話不帶拐彎的,便道:“你家世清白,本來也沒有嫌疑,就像你說的,我們將你留一宿,不過是怕你在不知道的時候著了那些邪祟的道罷了。”

奚平就從善如流地改口道:“那尊長,我清白還在嗎,沒臟吧?”

趙譽:“……”

“你……暫時沒事了,”趙衛長畢竟有城府,硬是將自己四平八穩的菩薩面孔端住了,柔聲說道,“先回家去吧,別讓家裏人擔心。”

奚平捏著趙尊長給他的小瓷瓶,心說三哥那天送的鹹菜皮似的殘卷到底有多稀罕,能讓堂堂人間行走上趕著給他賣好?

他一肚子賊心爛肺亂咣當,品了品這事,感覺莊王送的那畫對於趙尊長來說,與其說是件珍貴禮物,不如說更像個甜蜜的把柄。於是試探著得寸進尺道:“可是尊長,我還是害怕,您這……那什麽,有能護身保命的東西,給我帶上嗎?”

趙譽一頓,盯著奚平的眼神微沉。

奚平裝模作樣地抓耳撓腮:“我一想昨天南街上都是紙錢,都不敢回家了,雖說掃幹凈了吧,可萬一有石頭縫磚縫什麽犄角旮旯的地方還藏著幾片呢?哎,要不我今天還去莊王府蹭飯去得……”

他的話被趙譽遞到眼前的一把紙扇打斷。

扇骨挺素凈,扇面打開,四角有祥雲紋,中間畫著一只眼睛占了多半個腦袋的怪獸——正是頭天晚上奚平屋裏的“刺繡”和“壁畫”。

奚平剛一打開那折扇,紙上的怪獸就自己動了。它先是前爪刨地,做了個類似貓狗埋屎的動作,然後一溜煙跑到紙扇另一面去了!

“這是什麽法寶?”

“這不是法寶,是天機閣供奉的‘因果獸’,相傳是南聖座下神獸,嫉惡如仇。”趙譽說道,“能在紙、絹、墻壁……除了地面之外,一切有書畫的地方穿梭——沒有畫的地方,隨便沾點什麽寫幾個字也行。尋常邪物碰到因果獸會如遭火燒。要是再遇到昨夜那種紙錢,大可以用扇子扇開。”

奚平“哎”了一聲,將那紙扇揣進懷裏:“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尊長!”

趙譽懶得再理他,就想讓這小子快滾蛋:“要是再想起什麽事來,派人過來說一聲就行。”

這麽一說,奚平就想起他揣在懷裏的那塊生辰玉,正要開口說這事,一個藍衣飛馬從前門闖了進來:“籲——趙師兄,都統在嗎?”

趙譽還沒答話,龐戩就應聲從院墻裏直接穿了出來:“慌裏慌張的,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