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2/3頁)

折騰了這麽一遭,耽誤了不少時間,眼見日已西斜,黃昏將至,皇後受傷中毒,人尚未醒,今日勢必不能回宮,只好留宿在報恩寺內。

皇家寺院,占地極廣,客房足夠多,安置皇親國戚、京中勛貴,也早駕輕就熟,雖事出突然,卻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顧嬋倒是睡得極安穩,呼吸規律綿長,俏臉暈紅,極是可愛。

韓拓坐在床邊看她一陣,便也掀了被子,擠到床上,才躺好,顧嬋就像聞著魚味的小貓一樣滾進他懷中,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呼呼大睡。

韓拓輕笑一聲,低頭親了親她額角,將她受傷的手架在自己腰上,以免不小心不碰到,又把人攬得再緊些,然後闔起眼來,不多時,與她一同會周公去也。

*

顧嬋做了一個不大愉快的夢。

夢裏面,今世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境。夢醒來,又回到前世,將所有的事情重新經歷過一番。

她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更辨不出自己身在夢中,只覺一切盡是混亂,心中郁結難舒,大抵是經歷過兩情相悅的幸福,原本前世裏等死時的心安理得也不見了,每每想與韓拓開口講出今世的事,卻總是無法開口。。

顧嬋並不知道,韓拓也在這個夢裏。

韓拓迷迷糊糊地聽到一陣伴著梵音的樂聲,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處靈堂裏,滿堂的賓客如幻影般模糊,只有棺前那個一身縞素的小姑娘有張清晰的面龐。

他一眼便認出那是顧嬋,她還很小,約莫十二三歲,大概就是他從雪地裏撿到她時那般大。

韓拓心下疑惑,他不記得那年顧家死過人。

他走上前去,對著棺材行了禮,然而不論是顧嬋,還是她身前身後那些模糊的影子,皆沒有還禮。

便是賓客席上,也無人對他的到來有所表示。

按理說,顧家設靈堂,來的人皆是非富即貴,自當有許多人與韓拓相識。

再退一步,即便不識,他行了禮,主人家豈有不還禮的道理。

除非,他們不知道他行了禮?

韓拓稍一思索,便想出其中關竅,為求驗證,伸手在顧嬋面前搖晃數下。

她依舊毫無反應,只低頭垂淚。

原來當真是看不到他。

確認了這點,韓拓便有持無恐起來,極不守規矩地探頭一看,那棺中睡著的,竟是他的嶽母寧氏。

然後場景急速轉換,他頭暈目眩中,發現自己回到了皇宮,幸好還跟在顧嬋身邊。

小姑娘一直悶悶不樂,韓啟每天都來找她,送禮物,講笑話,全不起效。

天氣漸漸熱起來,韓啟不時帶顧嬋與花園裏玩,然而他花樣百出,卻極少能引起顧嬋注意。

韓拓心道,那是我的女人,當然不吃你那套,只有我才哄得好。

然而,得意完了,想起顧嬋根本看不見現在的自己,又難免郁悶。

他已經發現事情的奇怪之處,不光是沒人看的見自己,還有他的一切都是隨著顧嬋轉的,就好像旁觀著一場以顧嬋為主角的大戲,只能看,卻不能涉入其中,與她接觸。

時光流轉得很快,韓拓看著顧嬋漸漸長大,元和帝下旨將她賜婚給韓啟,他恨得牙齒都快要斷了,但毫無辦法去阻止改變。

不多久,顧嬋生了怪病,久治不愈,韓啟登基,納了妃嬪,後位倒是一直懸空。

韓拓一直跟著她,聽過晉王楚王的悲劇,聽過薛氏的不敬之言,最後還聽到碧苓碧落與顧嬋議論起靖王以勤王之名起事。

就像觸碰到機括的開關似的,這樣一句話,便將他遠遠送走,回到了他自己的身體裏。

然而,韓拓並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去控制那具身體,他只能藏在他的身體裏,用他的視角去看一切,卻並不能感受到他所思所想。

於是,他眼睜睜地看著顧楓率領的京營被幽州衛大敗,看著城墻上掛出白旗,看著顧楓打開城門走出來,臉上沉重而哀痛,與他所熟知的跳脫飛揚全不相同。

那個他不能控制的靖王說出了惜才招攬之語。

顧楓摘下紅纓盔,跪倒在白蹄烏前,一身重甲在青石板地上擊出清脆的聲響。

“潼林有事相求殿下。”

“準。”

“百姓無辜,望殿下進城後能維持好秩序,切莫傷及無辜,殿下此去已再無人能阻,大業即日可成,武可得天下,仁方能得人心,殿下雄才大略,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不需潼林多說。”

“另一事呢?”

“我的姐姐,雖然早被定為未來皇後之選,但因纏綿病榻多年,並未成婚,而如今眼看她命不久矣,還望殿下能網開一面,留她性命,讓她平安度過余下的日子。”

那個靖王聞言笑道:“你怎知我一定會答應?”

“我不知。”顧楓照實答,“殿下賞識,潼林不盡感激,潼林亦向來欽佩殿下才幹,然而潼林自幼所受教導,一人一生只忠於一君,潼林今生不能報答殿下,只能以自己一命,換姐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