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新主舊事(第2/2頁)

“後來經過合議,二師兄給我定的罪名是:‘李玄都對老宗主出言不遜,理應從重處罰,即從今日起,罷黜李玄都一切職務,逐出宗門。’不過二師兄又說:‘人有五倫: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五倫之首第一便是君臣,其次是父子,老宗主與你,既是君臣,也是父子,你此番忤逆人倫,實乃大不敬之罪,我身為兄長,也是無可奈何。只望你能好生悔過,日後重返宗門,也只在老宗主的一念之間而已。’”

“今日看來,二師兄的這番話沒有錯,我的確重返宗門,再回想當初,我的那番諫言也有許多不當之處,當初我說正一宗占據優勢,如今卻是正一宗已經衰弱,清微宗還安穩如初。”

眾人一時間不知道李玄都到底要說什麽了。

畢竟親手打垮正一宗的正是李玄都本人,這也是清微宗上下都服氣李玄都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過李玄都說話的語氣和習慣卻是越來越像李道虛,讓人又不由捏了把汗,因為李道虛最擅長的就是亂石鋪街,然後出其不意地引入正題。

果不其然,李玄都話鋒一轉:“我今天之所以沒有選擇去靜心堂,是因為我今日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當年我的確有錯,誤判了局勢,又對老爺子不敬,受些懲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有些話,我覺得我沒有說錯。”

除了一直老神在在的張海石、李非煙寥寥幾人,其余所有人又把心提了起來,不敢吭聲。

李玄都加重了幾分語氣:“當年我說對老宗主說:‘師尊誤舉,諸弟子誤順,無一人為師尊正言焉。都俞籲咈之風,陳善閉邪之義,邈無聞矣;諛之甚也。然愧心餒氣,退有後言,以從師尊;昧沒本心,以歌頌師尊,欺瞞之罪何如。’到了今日,我仍舊不覺得有錯。我這番話不是在指責老宗主,是人就會犯錯,老宗主如此,我也是如此。我指責的是你們這些堂主島主,老宗主在八景別院清修,不經常出門,難免閉明塞聰,可你們明明知道弊病所在,卻不去直言,而是一味吹捧歌頌,逢迎上意,這便是欺瞞之罪。”

一瞬間,除了秦素、張海石和李非煙還安坐不動,其余人黑壓壓跪了一地。也包括司徒玄略和陸雁冰。

李玄都看了眾人一眼,又恢復了先前的語氣,慢慢說道:“我說了,今日不是議正事,也不是興師問罪,何必如此?還是起來。”

眾人愣了一會兒,慢慢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不過還是有些驚疑不定。

李玄都又道:“不過說到閉明塞聰,我也有幾句話要說。李元嬰今日不在,便不說他了。姑丈,司徒兄。”

李道師和司徒玄略立刻又從椅上起身:“在。”

李玄都道:“先說姑丈吧,你身為天魁堂的堂主,有護衛宗主之責,就像一道護城河,可這道護城河擋得了刀槍劍戟,也擋得了自己人。多少人想要見老宗主一面,都是被你們擋了回去,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敢去吃閉門羹了。”

李道師低下頭去:“屬下知錯。”

李玄都又將目光轉向了司徒玄略:“司徒兄,你是天機堂的堂主,內外情事,大小消息,都要經過你手,換而言之,老宗主能聽到什麽消息,也是取決於你。”

司徒玄略立刻說道:“屬下有罪。”

李玄都淡然道:“論罪談不上,皆因‘誤順’二字,世人都說冰雁是墻頭草,你又好到哪裏去呢?”

陸雁冰臉皮厚,只當沒有聽到。

司徒玄略低下頭去,沒有反駁。

加上未到的李元嬰,李玄都這一竿子將過去的上三堂堂主全部打倒,無人敢於反駁半句。

司徒秋水也低著頭,只覺得這位四叔好大的氣派威風,當年的三叔可沒有這般氣勢,能一人壓得這麽多堂主島主擡不起頭來,三叔更不敢對兩位上三堂的堂主如此不客氣。老宗主在位時也不過如此。她逐漸有些明白父親的那番話了。

李玄都緩和了語氣:“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臣不可以不爭於君。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與諸君共勉。”

眾人紛紛恭敬道:“謹遵宗主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