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恭迎宗主

此時蓬萊島的港口已經滿滿當當,桅杆如林,船帆如雲,不過許多人都是乘坐小船登岸,最靠近碼頭的那塊水域還是空空蕩蕩,沒有半艘船敢於逾矩。

多少年了,這個地方始終是宗主座船停泊的地方,哪怕眾多島主和堂主很少踏足蓬萊島,哪怕換了個宗主,仍舊記得清清楚楚,用李道虛的話來說,這就叫規矩。

張海石招手示意司徒秋水站到自己身旁。

司徒秋水大為惶恐,卻又不敢違背二伯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稍稍落後半個身為,規規矩矩。

陸雁冰看了眼司徒秋水,臉上看不出什麽,只是眼神略有晦暗。

到了如今,司徒家還想高出陸家一頭嗎?

她不明白兩位師兄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如此看重司徒秋水,總不能將清微宗的重任交到這麽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中。同時她又暗暗埋怨起秦素,虧兩人還是多年的閨蜜呢,竟然胳膊肘向外拐,不給自己說好話也就罷了,還給自己使絆子。

不過陸雁冰卻是忘了一點,並非秦素不仗義,而是她到底是什麽品性,李玄都恐怕比秦素更清楚。再有就是,這段時間以來,陸雁冰一直跟隨在李玄都左右,李玄都又不是沒有眼睛,自己會看,就算秦素說了,李玄都也不見得會信。

其實陸雁冰的這種心態,正是李玄都所擔憂無奈的。都是他的屬下,都對他忠心,可兩人有了矛盾,便有些難以處置,關鍵在於李玄都是個念舊情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做不到大義滅親。

這其實也是李道虛的難處,而李道虛的應對方式便是為雙方劃下一道底線,只要在底線之內,李道虛便不聞不問,誰要按捺不住,第一個越線,李道虛便直接出手將其拿下。如此一來,沒人會說李道虛偏心,而且都有求於居中裁決的李道虛,可結果就是雙方的爭鬥更為隱蔽激烈,暗流湧動,又都有求於李道虛,形成揣摩上意、逢迎上意的風氣。

有人說納頭就拜的戲碼十分虛假,其實半點不假,納頭就拜只是個形式,拜一拜也不少塊肉,這邊說些場面話,那邊做些面子功夫,這邊畫個大餅,那邊表表忠心,花花轎子一起擡。關鍵是心裏怎麽想的,這才是關鍵。

眼下的清微宗,哪個不對新任宗主表示恭順?與所謂的納頭就拜也沒什麽區別了,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所有人都對李玄都忠心耿耿?所有人都將李玄都奉若神明?恐怕不見得。

這還是清微宗,還有更大的道門,現在凡是道門中人都是一口一個“清平先生”,可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李玄都能否真正整合道門,使其不再相互內鬥廝殺,而不是短暫的因利而聚,也是個未知數。如果李玄都不在之後,道門又四分五裂,繼續爭鬥廝殺,那麽所謂的整合道門又整合在什麽地方?

當然,這需要極為漫長的時間,可能需要幾十年上百年,甚至還要後人的努力,李玄都未必能看到那一天。

張海石目視前方,向身旁的司徒秋水說道:“秋水,你似乎很緊張。”

“是。”司徒秋水沒有強裝鎮定,“有人說我要青雲直上了,我卻覺得自己還有許多不足,無法擔當大任,所以我害怕辜負二伯、爹爹、姑祖母、四嬸的信任。”

張海石不由笑了一聲:“偌大一個清微宗,哪裏就需要你一個小丫頭擔當大任了?當我們這些人都是擺設嗎?你四叔看的是以後未來,我和你姑祖母都已經老了,你四叔要兼顧的事情太多,你三叔、六叔又犯了大錯,所以他要在你們這輩人中選人培養,正巧你四嬸提到了你,對你多有誇贊,你四叔便動了心思,打算見一見你。所以你不要緊張,年輕時犯錯是常事,誰能不犯錯呢?關鍵是以後走到了高處不要犯錯。”

司徒秋水稍稍松了一口氣,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張海石又瞥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雁冰,加重語氣:“冰雁,我剛才提了秋水的三叔、四叔、六叔,唯獨沒提你這個老五,你不太高興是吧?”

陸雁冰吃了一驚,趕忙道:“二師兄這是哪裏的話,我是在想祭田的事情,要說耽誤了宗主師兄祭祖,我可是吃罪不起。”

張海石是看著陸雁冰長大的,哪裏看不穿陸雁冰的心思,語重心長道:“清微宗不是一個人的清微宗,就算是老宗主,也有文公等人從旁協助,紫府擔任宗主,還要我們這些人協助。且不說日後是誰擔任宗主,總不能是個光杆宗主吧?”

被戳破心思的陸雁冰不知是不是真心,總之還是滿面羞慚,低下頭去:“二師兄教訓的是。”

張海石不再多言,目視前方。

另一邊,李非煙與李道師卻是兩相無言。無論是兩人的容貌,還是兩人的相處方式,都很難讓不知情之人認為他們其實是一對夫妻,而且還是多年的老夫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