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好戲開場(第2/2頁)

柳鳳磐沒有攜帶夫人,對外的說法是夫人偶感風寒身子不適,實則是覺得自家夫人比不得慕容大家,望向慕容畫的眼神也有些晦暗不明。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客人,道門寧憶,代表清平先生李玄都前來。

寧憶當年也是儒門弟子,大祭酒寧奇更是他的祖父,也算是半個自己人。

不過與寧憶一起來的並非是石無月,而是上官莞。這讓許多消息靈通之人忍不住心生猜測,難道這位寧先生移情別戀了?不過看兩人的模樣和神態,又不像是愛侶,想來也是,寧憶和上官莞是清平先生李玄都的左膀右臂,哪有左膀右臂是一家人的道理?

今日堂會其實就是對“倒後”一戰的總結,有些慶功宴的意思,所以邀請了儒道兩家的魁首人物,只是龍老人不來,李玄都也不會來,只是由旁人代為出面。

堂會說白了便是看戲,當年四大家之首的袁飛雪是此道大家,享譽帝京。

諸位賓客入座之後,正中是一個戲台,先是一聲清脆的檀板,接著小堂鼓敲響了,然後一陣悠揚的曲笛聲傳來。

在座眾人,多是自江南而來,對這並不陌生。

果不其然,接下來就是坤伶正宗吳語的昆曲。

能在這北地帝京聽到鄉音,這讓許多人臉上露出了笑意,暗道梅盛林是下了工夫的。

梅盛林卻是望向自己的夫人慕容畫,心中佩服,若不是這位賢內助,自己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便找到如此厲害的戲班子。

便在這時,坐在梅盛林旁邊的盧北渠忍不住道:“這不像是戈陽腔,也不像是余姚腔,倒是奇了。”

慕容畫微笑道:“盧山主是行家,這的確不是戈陽腔和余姚腔,也不是海鹽腔,而是新昆腔。是那位金陵府的錢大家帶人整理出來的,將南北曲合為一體,既可使南曲收音純細,又可讓北曲轉無北氣,哪怕是無大鑼鼓,仍舊清麗悠遠。原本南曲只有簫、管等樂器,錢大家又加了笛、笙、琴、琵琶等。錢大家叫它水磨腔,眼下也就江南那邊的班子能唱。”

盧北渠忍不住道:“錢大家藏得倒是嚴實,我在江南的時候竟是沒有聽到半點風聲,還是慕容大家的面子大。”

慕容畫道:“倒是慚愧,蹉跎多年,一事無成,哪裏敢與錢大家相提並論。”

金蟾叟忽然道:“我聽說袁大家也在江南,恐怕不是錢大家的一己之功,袁大家也出力不少,甚至可居首功。”

慕容畫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寧憶和上官莞坐在一處,寧憶正襟危坐,有些心事。上官莞以手托腮,好像已經沉浸在唱腔之中。

蔥蘢嘉秀,天水共悠悠。

鴨舫鵝船,合竹連梅繞翠樓。

芳渚徑,客吟童吼;畫廊軒,簫吹琴奏。

浪婆癡叟,逢場必舞紅綃袖,謳句誰堪狂士儔?

上官莞的手指隨著唱腔輕輕敲擊椅子扶手,仄仄平平,平平仄仄。

坤伶的歌喉悠悠蕩蕩,婉轉飄出了梧桐樓。

歌舞升平。

好似扳倒了一個後黨,就是天下太平了。

寧憶輕嘆了口氣,望向坐在斜對面的祖父寧奇,他正在閉目養神,從臉上看不出什麽。

寧憶又將目光轉向旁邊的一眾重臣公卿們,或是閉目聆聽,輕輕合著拍子;或是借著唱腔的遮擋,低聲交談。

寧憶搖了搖頭,舉起酒杯,微微晃動,酒杯中便蕩漾起層層漣漪。

其實李玄都一開始是想請張鸞山代他出面的,畢竟從身份上來說,張鸞山這位大天師是道門中僅次於李玄都和秦清之人,也算是給足了儒門面子。

不過因為上官莞的請求,才臨時換成了寧憶。因為張鸞山不是客棧之人,有些事情不好出面,還是自己人更方便。

李玄都沒有具體過問上官莞的謀劃,這是用人不疑,所以他同意了上官莞的要求。

寧憶也不好拒絕上官莞的請托,只是坐在此地,只覺得格格不入,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寧憶再去看那些儒門中人,生出幾分恍如隔世之感,曾幾何時,他也與這些人沒什麽兩樣,可不知不覺間,雙方已經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想到這兒,寧憶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便在此時,上官莞忽然說道:“閣臣,好戲才要開場,你可不能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