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豪客(第2/2頁)

吸聞完鼻煙,酒也上來了,老人露出滿意的神情。

可就在此時,一夥遼東豪客縱馬馳入城中,馬蹄轟然作響,然後也酒肆外停了下來。

老人瞧見這些遼東人的裝扮,尤其是那皮毛大帽和雪白的披風,頓時露出輕蔑和不悅的神情,輕輕吐出兩個字,“蠻子。”

小童拴好了馬匹和騾子,來到老人身旁,小聲說道:“那道劍氣還沒有消散,老爺你說,到底誰贏誰輸?”

老人笑了笑,眯起眼說道:“李道虛一味逞英雄,以寡敵眾,會死的。”

那夥遼東人已經下馬走進酒肆,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問道:“老板娘,有酒嗎?”

那婦人雖然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但驟然見到這麽多腰間佩刀的北方豪客,也是有些犯怵,小聲道:“有、有。”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拿兩壇來。”

婦人應了一聲,趕忙去搬酒。

中年男子坐在老人不遠處,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有些不悅。

中年男子忽然說道:“我勸你謹言慎行,李道虛會不會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繼續大言不慚,你很有可能會死。”

老人臉色大變。

他的那句話,這些遼東豪客本不該聽到才是,可現在看來,此人卻是的的確確聽到了。

這時候,老板娘親自搬來了一壇酒,中年男子不再理會老人,接過酒壇,拍開泥封,嗅了一口酒香。

中年男子有些惋惜,“可惜我那女兒、女婿都不喜歡飲酒,平日裏沒人能陪我一起喝酒了。”

老人不動聲色,慢慢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老人身旁的小童也察覺到了不對,不再說話,低眉斂目。

中年男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氣飲盡,輕輕咳嗽了一聲。

老人也飲盡了杯中之酒,開口問道:“閣下是遼東人士?”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是。”

老人又問道:“此來中州,是做買賣?還是……”

中年男子道:“姑且算是來看女兒、女婿的。”

老人臉色微變,“冒昧再問一句,貴婿可是姓李?”

中年男子停下正要倒酒的動作,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老人緩緩起身,也不言語,丟下一塊銀子之後,快步向外走去。

小童一怔,也緊跟著老人向外跑去。

中年男子不管老人,只是慢慢飲酒,待到一壇酒飲盡,丟下一枚太平錢,這才起身離去。

就在此時,萬象學宮的觀星台方向傳來一聲巨響,那道通天劍氣緩緩消散。

李道虛終於踐行了自己的諾言,一劍將觀星台從中劈開。

幸而在剛才對峙的時候,溫仁已經命令眾多學子祭酒悉數離開此地,所以並未有人被殃及池魚。

一劍劈開觀星台的李道虛足下一頓,已經被分為兩半的觀星台轟然坍塌,而他則是借勢而起,飛入九天之上。

宋政、青鶴居士、紫燕山人、白鹿先生緊隨其後。

在宋政加入之後,毫無疑問是儒門四人占據了上風,縱然是李道虛,也不能正面力敵硬拼,否則就真要被那騎騾子的老人一語言中,要死在此地了。

五人飛入高空之中,四人隱隱圍繞李玄都站定,青鶴居士站了春位,紫燕山人站了夏位,白鹿先生站了冬位,宋政站了主殺伐的秋位。

四人各顯神通。

《禮記》明確記載:“必佩劍”,古時王朝,自天子至於百官,無不佩劍。所以儒門的兵刃也是劍,而且只能是劍。

儒門三位隱士各自手持一柄長劍,他們的佩劍大同小異,只是在劍首處稍有不同,青鶴居士佩劍的劍首是一只青鶴,紫燕山人佩劍的劍首是一只紫燕,白鹿先生佩劍的劍首是一只白鹿。除此之外,宋政手中也持有一劍,劍首位置是一只猛虎,此劍對應的是虎禪師。顯而易見,宋政丟失了“大宗師”,虎禪師身死,儒門幹脆將虎禪師的佩劍送給了宋政。

五人鬥劍,出劍不停,不計其數的劍氣、劍芒在高空中交錯縱橫,仿佛是一張縱橫十九道的棋盤。

驟然之間,所有劍芒、劍氣合作一處,照亮了整個天幕,甚至將太陽的光芒也給壓了下去。

劍芒一閃而逝,宋政和三位隱士顯出身形,宋政向後飄退了十余丈的距離,直到其他三位隱士各自探出一手,抵住宋政的後背,方才堪堪止住了退勢。

宋政的七竅中有輕微血跡滲出,不過他只是輕輕吸了一口氣,這些血跡又倒流而回,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反觀李道虛,仍舊是意態閑適。只是他握劍的右手,正在輕微顫抖,顯示出他並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從容。

宋政嘴角一扯,笑道:“大劍仙,若論單打獨鬥,宋某甘拜下風,只是如今卻要送大劍仙一句話,人力有時而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