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師徒並行(第2/2頁)

秦素笑問道:“我們兩個怎麽了?”

陸雁冰忽然有些感慨,“說起來,這江湖上的世家,亦或是其他大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怨偶,都是聯姻,真能琴瑟相合的有幾對,剩下的多是‘相敬如冰’了。所以有些時候,我倒是真羨慕你們兩個,整天膩膩歪歪,也不嫌煩。”

說到最後,陸雁冰竟是有幾分唏噓,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後供奉著李卿雲牌位的大殿,又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李非煙和李道師。

秦素這邊,則是想到自家娘親,觸動心事,不願再接這個話茬,笑著岔開話道:“久聞海外三仙島的大名,上次來得匆忙,沒能細細觀看,這次你陪我走上一遭,我把今日之行記到我的山水遊記裏去。”

就在她們說話的時候,李道虛和李玄都已經偏離了神道,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師徒二人已經有好些年沒有這樣並肩而行了,在李玄都的記憶中,上一次還是十幾年前,那時候的他只是一個稚童,被李道虛牽著,走在八景別院之中。可是那次與這次不同,那次是師徒、是父子、是大人和小孩子,這次卻是兩個大人,也是兩個可以影響到天下局勢走向的大人物了。

李玄都不清楚師父李道虛此時究竟是怎樣的心境,他此時卻是有些心情復雜,雖然李道虛仍舊身子挺直,仍舊是長生境的地仙高人,但李玄都總是生出一種李道虛已經垂垂老矣的錯覺,兒子看著父親老去,從仰望如山的背影到平視眼前的老人,大約便是李玄都此時的心境。

兩人走得不快也不慢,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李玄都在等李道虛開口說話,這是師徒多年以來養成的默契和習慣。李道虛卻是不知什麽原因遲遲沒有開口,以李玄都對李道虛的了解,師父既然要與他單獨談談,要說什麽,該怎麽說,一定是早已有了計較,絕對不會臨時改變。

過了大概半炷香的工夫,李道虛終於開口道:“紫府,你上次回來的時候,對我說了許多話,雖然你嘴上沒說,但是你寫在了紙上,我至今還記得。”

然後李道虛就開始背誦李玄都的諫言:“宗主,一宗之主也。惟其為全宗上下之主,責任至重。凡大事小情,一有所不宜,將有所不稱其任。是故事宗主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寄弟子,使之盡言焉。弟子盡言,而宗主之道斯稱矣。昔之務為容悅,阿諛曲從,致使災禍隔絕、宗主不聞者,無足言矣。”

“過為計者則又曰:‘君子危明主,憂治世。’夫世則治矣,以不治憂之;主則明矣,以不明危之:無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趨舍矣乎!非通論也。弟子受師恩久矣,請執有犯無隱之義,美曰美,不一毫虛美;過曰過,不一毫諱過。不為悅諛,不暇過計,謹披瀝肝膽為師尊言之。”

“師尊天資英斷,睿識絕人,即宗主大位初年,鏟除積弊,煥然與全宗上下更始。舉其大概:聯正道三宗,敗無道宋政,嘗與正一分而治之。上下忻忻,以大有作為仰之。登頂江湖,指日可期,非虛語也。然師尊則銳精未久,妄念牽之而去矣。反剛明而錯用之,謂長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師尊誤舉,諸弟子誤順,無一人為師尊正言焉。都俞籲咈之風,陳善閉邪之義,邈無聞矣;諛之甚也。然愧心餒氣,退有後言,以從師尊;昧沒本心,以歌頌師尊,欺瞞之罪何如。”

李道虛一頓,望向李玄都,說道:“前面這些都不算什麽,關鍵是這一句:‘今又有朝堂之事,太後謝氏,禍國殃民,德不配位,天下莫不討之,何故師尊逆勢而為?因一己之私而廢天下之公,天下有識之士不直師尊久矣。夫立身不正,此第一事也。於此不言,更復何言?各堂主持祿而外為諛,各島主畏罪而面為順,師尊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弟子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為師尊言之。伏惟師尊留神,宗門幸甚。弟子不勝戰栗恐懼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