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祭拜

此時望海樓上,已經開宴,是接風宴。因為女客眾多,男女之間多有不便,所以分為男女兩桌,用一扇屏風遮擋。

男子這邊,都是老熟人了,沒什麽好說的。關鍵是女子這邊,有白繡裳,從名義上來說,她是親家母,是長輩,又是一宗之主,所以一番謙讓之後,讓她坐了上座,還有李非煙,也是長輩,而且是正經的本家長輩,再加上石無月,就有了三位長輩,谷玉笙、秦素、陸雁冰卻是小輩了。既然秦素已經和李玄都定親,那麽她和谷玉笙就是妯娌,也是陸雁冰的正經嫂子,算來算去,陸雁冰最小,只能敬陪末座。

之所以男女分成兩席,也是因為男女之間的話題不大一樣,男人們總喜歡指點江山,說些國家大事,比如廟堂如何,金帳戰事如何。女人們不大喜歡在這種私下的場合再去談那些所謂的大事,她們更喜歡說些“小事”。可又趕巧了,這些女客們竟是無一人生兒育女,也就不能聊子女的事情了,好在有谷玉笙,幫忙調和氣氛,說些時興的衣料、首飾樣式,亦或是最新的話本小說,倒也其樂融融。

說到這些,少有女子能夠免俗,就算當年的女帝和如今的太後謝雉,也是如此。當年女帝曾經將中書省改為鳳閣,門下省改為鸞台,又把吏部改為天部、戶部改為地部、禮部改為春部、兵部改為夏部、刑部改為秋部、工部改為冬部,可見其女子精巧細微心思。謝雉曾在宮中帶領宮人親自制作胭脂以供自用,技藝高超,也可見一斑。

只是說著說著,就談到了一個並未列席卻繞不過去的女子,認真說起來,她才是此地的主人。正是李道虛的結發妻子,李非煙的親生姐姐,李玄都等人的師娘,李卿雲。

提到了李卿雲,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谷玉笙再怎麽八面玲瓏,李卿雲畢竟是她的婆母,她也不好說什麽,尤其是李非煙在場的情形下。

女席這邊熄了聲音,僅僅是一道屏風相隔的男席那邊也漸漸安靜下來。席上,李玄都和李元嬰各自端著酒杯,保持著將喝未喝的姿態,臉上神情平靜,讓人看不出什麽端倪。

過了片刻,李玄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說道:“說起來,馬上就是師娘的忌日了。”

李元嬰也隨之放下酒杯,輕輕點頭。

一場接風宴匆匆而散。

李玄都等人就住在觀海樓中,臥聽夜雨聲。

嚴格來說,觀海樓並不在清微宗的核心範圍之內,清微宗的核心所在是以蓬萊島為首的一百零八島,所以世人都說東海清微宗,而少有人會說齊州清微宗。從這一點上來說,觀海樓其實處於清微宗的外圍,許多要前往清微宗的貴客都會在此落腳,有些迎客亭和送客亭的意思。

第二日一大早,雨勢稍小,從滂沱大雨變成了綿綿春雨,像牛毛,似花針,如細絲,密密地斜織著,使得一切建築全籠著一層薄煙。

清微宗的弟子們戴著鬥笠,披著蓑衣,大人物們是不用自己親手撐傘的,自有人為他們撐傘,是特制的大傘,足以容納兩三個人而不顯擁擠,保證不會沾濕衣衫。傘面是暗黃色的油紙,撐起來之後就像一片片巨大的枯黃落葉,從上方俯瞰,就像落葉落在了水波細流中,隨著水流一路飄蕩著。

李玄都等人今日要前往蓬萊島,去八景別院,除了李道虛在等他們之外,還有清微宗的眾多堂主、島主。

李玄都一眾客人,不必乘坐來時的座船,因為李道虛已經派出了自己的座船,也就是那艘長年停泊於蓬萊島碼頭的白龍樓船,以表示他對這次和談的重視。

這不是秦素第一次去蓬萊島,也不是她第一次見李道虛,可不知怎的,她還是有些難言的緊張,就像新婦見公婆。秦素本想找閨中好友兼未來的小姑子陸雁冰開解下,可她發現陸雁冰比自己還要緊張,只能暫且熄了這個心思,自己開解自己。

這是陸雁冰的老毛病了,對於這位師父,她總是畏大於敬,那座蓬萊島,對於她來說,就如龍潭虎穴一般,能不去還是不去。而且這次不同以往,三師兄和四師兄一起來了,怎麽看都不會一笑泯恩仇,那就勢必是一場龍爭虎鬥了,她可是最不喜歡這些了,尤其不喜歡自己也身在其中。更何況上一次四師兄去見師父,惹出了多大的風波,她還記憶猶新。

眾人懷著各自的心思,登上了前往蓬萊島的白龍樓船。

當白龍樓船抵達蓬萊島的時候,李玄都吃了一驚,因為他看到輕易不會離開八景別院的師父李道虛竟是換上了一身石青色鶴氅,親自相迎。

李玄都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只能趕緊下船上前,師徒二人執手相望,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李道虛打破了沉默,說道:“距離上次見面,剛好過去一年,光陰如梭,不過區區一年的光景,就已經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