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一條路(第2/2頁)

張靜修輕聲自語道:“天寶八載,大報恩寺遭雷火襲擊,琉璃寶塔、觀音像、天王殿、大殿、觀音殿、畫廓等一百四十余間化為灰燼,以香水河為界,整個後寺化為廢墟。”

話音落下,有風起。

風走過山林,帶著落葉,搖晃起樹上那所剩不多的葉子,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一片、兩片、千萬片,無數的聲音連在一起,連成一片,仿佛整座山都在低低私語。

風走過城池,吹動了衣衫,吹動了草木,吹動了屋頂上的瓦片和支撐窗戶的撐杆。原本還算寂靜的城池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忙著收晾曬衣物衣服的婦人,大呼小叫的孩子,趕忙收攤準備躲雨的小販,快步往家跑去的行人,匆匆忙忙,腳步紛亂,街道上亂成一片。

無數的聲音連在一起,連成一片,仿佛整座城池都在低低私語。

風起雲聚,天際盡頭烏雲如大軍壓境,向這邊不斷靠攏,天光逐漸暗淡,像是被潑上了一盆濃墨,轉眼之間便是烏雲遮天。

張靜修一揮大袖,烏雲之中傳來陣陣沉悶雷聲,風中有了潮濕之意。

眼看著一場籠罩整個金陵府的大雨就要落下。

張靜修伸手從下方廢墟中攝回自己的拂塵,此時已經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握柄,他指尖生出火氣,將這個握柄點燃,就像一支火把,然後又將其隨手丟了下去。

握柄剛一落地,便化作沖天火焰,迅速蔓延向四面八方,與此同時,一道驚雷照亮了因為烏雲而顯得昏暗的天空。

然後就是數不清的驚雷落下,落在大報恩寺中,擊毀樹木、房屋,燃起大火,使得火勢蔓延更為迅速。

與此同時,大雨也隨之落下。這場雨不似春日的雨,倒像是夏日的雨,磅礴激烈,激起水霧,天地間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可這場雨卻澆不滅大報恩寺中的火焰,而且雷電還在不斷落下,只集中在大報恩寺的後寺,幾乎未曾間斷。

那些聚集在大報恩寺的百姓們都看到了這一幕,無數的雷電瘋狂落下,而那座琉璃寶塔和觀音像卻已經消失不見。

天威如此,天威難測,百姓們惶恐不安,卻又不敢去一探究竟。

至於寺內的僧人們,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麽,此時已經是惶惶不可終日,有的躲在房中不敢出來,有的已經冒著大雨逃出寺去。

幾位正道宗主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也知道現在這一幕是誰的手筆,盡皆沉默不語。

他們心中明白,大天師此舉何嘗不是在立威,殺人才能立威、立命,才能表示決心,才能警告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誰若敢在這個時候忤逆大天師,那便是取死之道。

蘇家別院中,白繡裳起身來到門口,望著外面的黑雲,輕聲道:“是大天師出手了。”

蕭時雨來到白繡裳身旁,臉色凝重,“大天師已經好些年沒有動過如此雷霆之怒了。”

白繡裳嘆了口氣,“大天師和紫府做出了那個決定,事情就沒了挽回的余地,所以不要心存僥幸了,還想著我們低頭認個不是,我們再退回去,儒道兩家就能回到原來的局面。沒有這樣的可能了,儒門意識到道門的威脅,他們不管道門是否有意危害儒門,都要遏制道門的統一和崛起,儒門霸道慣了,要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要事事都是自己說了算。所以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戰,一條路是和。”

蕭時雨皺著眉頭,問道:“你剛才說已經沒了挽回的余地,為什麽又說一個‘和’字?”

“當然可以和。”白繡裳臉色漠然,“低頭認錯不行,還可以跪地求饒,最好是自廢一身修為,自斷雙手雙腳,更顯誠意,這樣,儒門就會原諒我們,放過我們,說不定還會讓我們做個幹兒子。”

蕭時雨立時明白了,“那另外一條路呢?”

“有些人害怕,說儒道相爭是要死人的,可現在的關鍵不是我們要戰,而是儒門咄咄逼人,逼得我們不得不戰。所以我們唯有一條路走到底,勇往無前。”白繡裳先是仰頭望天,又收回視線望向身旁的蕭時雨,“儒門為什麽害怕?因為他們認為道門真有可能取代他們,那我們何不真就取代了他們呢?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兩句話可都是儒門聖賢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