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行其是

經歷了這場波折之後,李玄都和秦素繼續乘船由荊州去往瀟州,次日天亮的時候,李玄都收到了一封來自於李如是的飛劍傳書,李如是在其中說了近些時日以來的見聞和想法,並初步確定了幾個人選,詢問李玄都的意見。

李玄都將這封飛劍傳書交給秦素,秦素大致看了一遍之後,問道:“你打算怎樣答他?”

李玄都又從秦素的手中接過傳書,提筆在上面寫下四字:“自行其是。”然後直接將飛劍傳書原樣送回。

秦素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不是掌櫃嗎,怎麽如此草率?”

李玄都答道:“我雖然是掌櫃,但不是皇帝,不需要事事獨斷。再者說了,就算是皇帝,也要與文武百官共商國是。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將此事托付給了李如是,便也不再去插手什麽,凡事不可朝令夕改,若是做對了,功勞是他的,若是做錯了,我拿他是問。”

秦素有點不敢置信道:“就這麽簡單?”

李玄都本沒想要長篇大論,只是秦素自己撞上來,那可就怪不得他好為人師了,於是李玄都清了清嗓子,道:“當然沒有這麽簡單,我們六人之間有主次之分,卻無高下之別,事前的時候,可以六人共同商議,但是一旦開始做事,就必須有一人大權在握,主掌全局,其他人要依令而行,防止令出多家,有人覺得該往東走,有人覺得該往西走,互相矛盾。這個掌權人通常是我這個掌櫃,當然也可以是你這個東家,或是其他什麽人,根據情勢而定。你不要不當一回事,你以後說不定要執掌秦家,這些東西早晚都能用到。”

秦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李玄都繼續說道:“雖然我與師父他老人家理念不合,但是不妨礙他老人家曾經教給我許多道理,他曾經說過遇到危急關頭需適當放權,太平無事的時候再收權。”

秦素想了想,問道:“具體怎麽說?”

李玄都道:“其實很簡單,如果到了危急時刻,還想著收回各項大權,等安定內部之後再禦外敵,敵人不會等你,往往是外患未平,又生內憂,內憂外患之下,內部爭鬥焦頭爛額,最終眾叛親離。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看看當年的大晉和金帳汗國。當時金帳汗國的老汗離世,八王各有兵馬地盤,沒有誰能一家獨大,新汗的威望也不足以壓服八王,這個時候,新汗就弄出一個八王議政,八王並列,維持原狀,金帳大軍得以繼續南下。反觀大晉,同樣是皇帝新喪不久,在這個時候,百官為了皇位各自推選一位親王,文武勾結,幾派人馬爭得不可開交,誰都想贏家通吃,空有數十萬大軍,卻不能禦敵,最終結果是金帳汗國摧枯拉朽地推平了大晉王朝。”

秦素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閨閣小姐,此時聽李玄都一點,已是明白了:“經你這麽一說,倒是這麽個道理。每次讀史書的時候,我就發現每每開朝立國,皇帝與將領的君臣之別並沒有那麽涇渭分明,凡事也不是皇帝一人獨斷,往往都是合議,謀士出謀劃策,皇帝虛心納諫。到了最困難的時候,什麽招賢皇榜,親自給士兵吸濃瘡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等到天下太平之後,皇帝坐穩了皇位,削藩、殺功臣、杯酒釋兵權之事也就來了。”

李玄都笑了笑:“就這麽一個道理,我成立太平客棧,是想要做些事情,越是在當下這個時候,越要適當放權,關鍵是把事情做成,而不是我本人掌握了多大的權柄。雲何他還是抱著在清微宗時的想法,以我為主,以權柄為重,沒什麽不好,只是有些不合時宜。”

秦素伸手輕輕點了下李玄都的額頭,笑道:“好玄兒,難怪有人說你是公義之人。”

李玄都抓住秦素的手:“沒大沒小,剛才還是玄哥哥,這會兒又變成玄兒了。”

秦素抽回手:“我樂意,你管我叫什麽呢。對了,白繡裳給你的那本冊子都寫了什麽?”

李玄都知道秦素這是放心不下慈航宗,尤其對白繡裳仍舊抱有不小的敵意,也不隱瞞,從袖中取出那本薄薄的冊子交到秦素的手中,說道:“如果我所猜不錯,這應該是‘慈航普度劍典’的部分口訣,白繡裳知道我曾經以‘坐忘禪功’從蘇雲媗手中換到部分‘慈航普度劍典’的口訣,此時她又給我送來一份,也算是投我所好。雖然明知道慈航宗的女子多懷功利心思,但不得不說,這些女子很會揣摩別人心思,總是能戳中你的心窩,讓你忍不住對她們心生好感。”

正在翻看冊子的秦素立時輕哼一聲。

李玄都自知失言,只能以輕咳掩飾。

秦素看了他一眼,悠悠說道:“就像男人能一眼看出哪些男人是登徒子、負心人,女人也能一眼看出哪些女人是喜歡立牌坊的心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