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淺論飛升

因為顏飛卿和宋輔臣還未趕到的緣故,所以李玄都等人還要在太平客棧滯留幾日。好在這裏本就是客棧,最不缺的就是住人的地方。

入夜,眾人各自歇息,或是入眠,或是打坐,只有李玄都單獨找到沈無憂,沈無憂仍舊是在櫃台後面算著似乎永遠也算不完的帳,不過在知曉沈無憂的真實身份之後,李玄都可不認為堂堂沈大先生是在算賬,也許與少祖山、老祖山的龍脈變遷有關,只是李玄都對於這些尋龍望氣的陰陽堪輿之道不甚了解,甚至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也看不出其中深淺。

見李玄都過來,沈無憂放下手中的賬冊和毛筆,問道:“李先生有事?”

“不敢當沈大先生稱呼‘先生’二字。”李玄都道:“不過的確是有事。”

沈無憂笑了笑:“我不稱你李先生,那稱呼什麽?”

李玄都道:“家師給我取名玄都,表字紫府,若是沈大先生不嫌,就叫我紫府吧。”

“那好。”沈無憂笑了笑:“我稱你紫府,你也不要叫我什麽沈大先生。”

李玄都搖頭道:“沈大先生年長於我,又是一宗之主,自當尊稱,若是沈大先生實在不喜歡,那我便去掉那個‘大’字,稱呼您為沈先生吧。”

沈無憂也沒有太過強求,便認可了這個稱呼:“方才紫府說有事,不知何事?”

李玄都開門見山道:“在來蘆州的路上,遇到了陰陽宗之人假冒太平客棧之事,其中有一少年,被陰陽宗的高人以‘紫府丹心種魔之法’煉制成爐鼎,不但暗算於我,而且還在長生的身上施以‘鬼咒’,雖然蘇仙子以慈航宗的‘蓮咒’暫且封住了長生的三大丹田,抑制了‘鬼咒’的發作,我又傳授給長生‘純陽紫氣’,能暫且延緩‘鬼咒’惡化,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李玄都的話外之意已經很分明,就是將此事告知於沈無憂,寄希望於他能想出什麽辦法。

沈無憂對此並不意外:“此事我已經知曉,算是他命中該有此劫。”

李玄都還是有些不死心,只能問道:“那該如何化解?”

沈長生輕嘆一聲:“想來蘇姑娘已經說明白了,兩種辦法,用丹藥,靠自己。能夠化解‘鬼咒’的丹藥只有妙真宗萬壽真人才有,而且要根據中咒的程度深淺分多次、按劑量用藥,非要萬壽真人親自施藥不可,想要請動萬壽真人出手,放眼天下,只有三人而已,大天師、大劍仙、張海石,我不在此列。靠自己,紫府和蘇仙子已經盡力,‘蓮咒’乃是少有能抵禦‘鬼咒’的絕學之一,‘純陽紫氣’乃是純陽功法,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李玄都怔了一怔,沒有說話。

沈無憂接著說道:“天無絕人之路,方法已經給他了,他若想活,就一定能活下來。”

李玄都輕嘆一聲,告辭一聲,轉身離去。

來到二樓,李玄都發現在角落裏一個上屋頂的梯子,這兒平時的時候是關著的,今天卻被人打開了,李玄都便順著這個口子一躍而上,看到沈長生正坐在屋頂上。

此時天色已暗,沈長生呆呆地望著頭頂的一輪明月,怔怔出神。

李玄都故意沒有遮掩腳步聲,受到驚動的沈長生轉過頭來:“李先生。”

李玄都微笑問道:“長生,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看月亮?”

沈長生面對李玄都時,總有些不可言說的局促:“睡不著,所以就來看看月亮。”

李玄都問道:“有心事?”

沈長生輕輕“啊”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李先生,好多江湖故事裏說,一個人若是心境有損,便終生不能踏足什麽什麽境界,還有人會跌落境界,有這樣的說法嗎?”

李玄都坐在沈長生的身旁:“可能有,也可能沒有,但是我從未遇到過。”

沈長生好奇地望向李玄都,靜待下文。

李玄都說道:“在我看來,所謂的心境有損,仇怨也好,情傷也罷,說白了就是在某件事情上看不開,更放不下,導致自己性情大變,或是意志消沉。我是武夫,就以練武舉例,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長到可以貫穿你的一生,從你開悟啟蒙的第一天,到你死去的最後一天,一刻不不能停。所謂的破境,拋開個人的資質差異,歸根究底還是日積月累。心緒起伏不定的確會影響到許多事情,比如與人交手的時候,以言語亂其心神,使其進退失據,但這只是很短時間內的事情,可練武是一個漫長過程,你總不能幾十年都沉浸在這種心緒不定之中,若說因為心境有缺而導致無法破開某個境界,那只能說明一件事,你這是意志消沉而直接不練武了。練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不練武了,那跌落境界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