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21

另一邊。

港口黑手黨本部大樓,地牢。

說是“地牢”,其實已經不那麽準確。

同第二天不見天日、不知時間流逝的囚室相比,現在的待遇已不知道好了多少,——相對而言。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身處牢獄的人來說,這裏依舊同地獄無二。

工藤新一正坐在這間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以琴酒性命換來的地牢裏,發呆。

……這句話從腦袋裏蹦出來的同一時刻他就想笑,同時也不知道該吐槽這句話裏面的哪個部分。是“以琴酒性命換來”?還是“發呆”?

要說起琴酒的話,工藤新一呆滯了一會兒,才從運轉遲緩的大腦裏調出一天前的那副景象。雖然客觀來講時間只過去這麽短的一丁點,他卻覺得無比漫長,……他已經再也無法取回曾經輕松而自信的心態了。

那一槍崩碎的,並不只是一個人的性命。

太宰毫不留情射出的一槍,幾乎殺死了三個人。

遲鈍了一下,工藤甩了甩頭,把那個血肉模糊的場面揮去。

歸根結底,高中生名偵探的心底仍然殘存一絲僥幸。

他也是“虛擬現實”的親歷者與幸存者,他留下了那份記憶,知道有時候親眼所見並不是完全的現實;相反,若是沉溺其中,卻只能距離真實越來越遠。因此工藤忍不住想,琴酒的……屍體和血跡,不是完全消失了嗎?這可不是什麽人力能夠辦到的事情啊,而且連太宰不是都否認了“異能力”的可能嗎?

說不定,琴酒回到了他們原本的世界,正在滿腹低氣壓地給“黃昏”陣營找茬。

說不定,琴酒回到了“純白房間”,正因為自己被“太宰先生”給一槍崩了而黯然落淚呢?

說不定,這個世界同“虛擬現實”一樣,也是虛假的、呢?

第一次工藤新一在死亡現場前閉上了眼睛,寧願相信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也仍然心懷希望:希望那個純白的孩子只是藏起來了。

“……”

或許是情緒激烈波動了一下,工藤忍不住幹咳了兩聲,用手指狼狽地捂了捂自己的喉嚨。

是,這個地牢確實比昨天那個好了不少。他這一回再也沒有被結結實實困縛在石墻上、雙手被鐵環吊起,他可以自由活動,隨便怎麽走:地牢是鐵籠的標準模式,鐵欄杆比他國小同學的手臂還粗,就算工藤踢的足球能上天入地,憑他男子高中生的正常人體格也沒可能拽開鐵欄杆;不過地牢內仁慈地配給了空無一物的石板床,若是工藤樂意,他還能躺上去睡個一兩覺。

除此之外,在工藤新一降落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他也再沒有遭受到任何刑罰。

他或許該慶幸的:這不正好是養精蓄銳的好時機嗎?爭取再想個辦法見太宰一面,至少話療……不是!工藤實在沒法不想到曾經那麽多犯罪分子訴說完自己殺人動機之後、跪地痛哭不已的場景,卻很難把這個畫面掛到太宰的頭上。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這個先不提!關鍵、關鍵是!

港口黑手黨也根本沒給他任何飲用水與食物啊!!

他可是除了第一天以外,完全沒有任何進食了!

工藤痛苦地想:人類不飲不食能夠存活的極限可沒幾天……他可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活生生被餓死在港口黑手黨的可能性。

還是說……太宰就這麽確信,他們這些“外來者”,是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逗留超過這幾天的?

遭受刑罰與缺乏進食,令工藤新一的大腦運轉速度十分遲緩。他有時候在盯著地面上太陽光影逐漸偏遠而頭腦空空如也許久了之後,才能驟然驚醒過來,並且將信將疑:這難不成也是太宰對於一個聰明頭腦的處刑嗎?

——那可就,太過於漫長而折磨了。

不行。不可以。不能夠這樣。

工藤新一掙紮著,命令自己的雙腿動起來,命令自己拼命催動曾經引以為傲的頭腦。動起來!再發呆下去就只剩下死路一條。工藤終於能對自己承認,太宰在身為港口黑手黨首領時無疑過於稱職,他從未見過太宰這樣冷酷的一面。所以……快想!快想想解決辦法!在太宰騰出手來解決他們之前!工藤再也不想看見太宰又一次汙臟自己雙手了!

高中生略顯遲鈍地拖著腿走到牢門面前。他那身筆挺幹凈的寶石藍色帝丹高中校服早就狼藉得不成樣子,在一次次鞭刑與水刑中揉皺成一團,恐怕隔夜的腌菜都比這身校服更像樣一點;但是工藤始終沒把校服脫下來。他始終避免自己思考為什麽黑手黨除去了琴酒上身的全部武裝而給人施以重刑,相反自己狼狽不堪卻還保留著這身衣服;工藤也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自己在思考時手無意識往口袋或者腰帶那邊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