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仇恨 “大恩即大仇。”(第2/4頁)

就連平日裏跟他走得最近的戰平谷他也不太愛搭理了。

肅王承諾從雪嶺回來以後給居松關、戰石溪舉行婚禮,眾人歡呼,臨走前夜設宴慶祝。筵席上,戰平谷抱著酒壇起哄,要居松關老實交代是怎樣擄走阿溪芳心的,居松關如實回答,戰平谷激動得一個勁拍案,笑聲又開始轟轟的,被眾人大罵傷耳朵。

廳裏歡聲更盛,所有人都笑著,鬧著,只有戰青巒一人漠然離席。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戰青巒就已經不再屬於肅王府了,那時候,一個巨大的陰謀已在他心裏成形,就等著北上衛國的二十萬人一步步踏進去。

落日西墜,天光一點點被夜色吞噬,肅肅秋風吹著膝前荒草,戰長林走到兵器架前,摸到上面斑駁的銹跡,想到後來的情形,掌心如刺,胸口灌著徹骨的風。

殺戰青巒前,他質問過他為什麽,他不肯答,眼睛裏全是仇恨,戰長林至今想不明白他在恨什麽。

難道,僅僅是因為愛而不得?

可是那關肅王何事?關戰平谷何事?關二十萬蒼龍軍何事?他到底有什麽理由把救他養他的肅王置於死地,讓二十萬跟他浴血奮戰過的戰友埋葬雪嶺?

“你們真以為在戰青巒心裏,肅王對他是恩重如山?”

秋水苑,最後一抹霞光隱沒,殘花在夜風裏凋落,趙霽負手立於石桌前,語氣淡漠。

居雲岫寒著心。

“當年冀州水災,流民十萬,他家人盡數餓死,是我父親救他,養他,帶他到軍中歷練,給他家,給他前程,這不算恩重如山,什麽算?”

“這是常人的想法,這世上還有一類人,是不會這樣想的。”

趙霽望著墻外濃黑的夜,回憶自己認識的戰青巒。

“肅王的確給了他一個所謂的家,可是肅王沒有給他能跟這個家平起平坐的尊嚴,一聲‘青巒公子’聽著好聽,在長安貴人耳中不過是只家犬的賤名,你自幼在長安長大,那些皇親貴胄私底下是如何議論貴府上這四位公子的,你應該有所耳聞。”

居雲岫目光凝在夜色裏,泛著冷光,她是聽過,那些眼高於頂,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孫貴戚聚在一起,笑著說:“今日又碰到了肅王府裏的一條狗。”

“哪條狗?”

“還能是哪條,最會搖尾巴、吐舌頭的那一條。”

“那一條呀,人家不是自封了‘小狼王’嗎?”

“哈哈哈,小狼王?這條狗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

“戰青巒在平民百姓面前是人,是人上人,可在長安這個貴人圈裏就是條狗,看家護院的狗。”

居雲岫冷然道:“沒有父親,他連狗都做不了。”

趙霽道:“他想的或許是,沒有令尊,他便不必承受這做狗的屈辱。”

居雲岫眉頭緊蹙。

趙霽道:“再說前程吧。居松關、戰長林長大以前,肅王確實器重他,蒼龍軍麾下十八虎將,他以養子的身份躋身其中一席,也曾在軍中顯耀一時,可自從居松關開始領兵,尤其是戰長林累次立功以後,肅王的眼裏可還有過他這個大郎?沙場點將時,還有幾次點到過他的大名?居松關是世子,可以不比,那戰長林呢?雲麾將軍這個位置他盯了多少年,肅王不是不知道,可他轉手就把這個位置給了戰長林。”

居雲岫道:“那是戰長林自己用功名掙來的。”

趙霽道:“掙功名的機會是肅王給的,這機會肅王也可以給他,可是肅王沒有給。”

居雲岫眼裏寫著愕然與鄙夷,趙霽神色不動,道:“最後說說戰石溪。”

戰石溪,是戰青巒對肅王府殘留的最後一點溫情。

“早在居松關向戰石溪坦白愛意前,戰青巒就跟肅王求娶過戰石溪,肅王沒有同意。後來居松關費盡心思把戰石溪安排在自己身邊,近水樓台先得月,戰石溪果然愛上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了戰青巒的示愛。

“肅王是要跟其他三王爭奪皇位的人,居松關作為世子,不可能娶一個沒有士族支撐的孤女,戰青巒想著這門親事肅王肯定也不會同意,說服自己再多等些時日,等戰石溪、居松關二人知難而退。後來,戰長林想要求娶你,在一次慶功宴上說漏嘴,肅王只是大笑,叫戰長林自己去求,他沒有拒絕。不拒絕,就是默認;默認,就是同意。最後,戰長林成功娶你為妻,出征雪嶺前夜,肅王承諾凱旋後給居松關、戰石溪置辦婚禮。”

秋夜凜凜,趙霽聲音擲地有聲:“同樣是養子,他求娶的不過是跟自己出身一樣的戰石溪,肅王不允,可戰長林要求娶你,肅王卻沒有二話。長樂,你跟戰長林都是被偏愛的人,自然不會明白戰青巒心裏的仇恨,所謂的恩重如山,不過是你們的一廂情願,在他眼裏,肅王根本沒有給他一切,而是奪走了他的一切,尊嚴,功名,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