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共謀 “相爺要共飲嗎?”

靈山寺一案驚動朝堂, 可到最後,聖人並沒有下旨懲處居桁、居昊。

居桁仍舊是東宮太子,掌吏部、工部政權, 穩坐大齊儲君之位。倒是居昊回宮以後, 被德妃逼著在殿裏面壁思過了三日, 抄了一百遍《孝經》, 抄完以後,又被德妃押到聖人跟前, 誠誠懇懇地懺悔了一遍。

當日,聖人留宿德妃宮裏,次日早朝時,便宣布了對居昊的新任命。

這次授予給他的不再是掛職虛銜,而是掌實權的親勛翊衛羽林郎將。

散朝後,大殿外議論紛紛,有人壓低聲道:“這親勛翊衛羽林郎將可是太子親衛隊的二把手, 陛下此舉,不是硬壓著四殿下去保衛太子嗎?”

有人道:“四殿下是太子的親弟弟, 保衛皇兄, 本就是分內之職, 難不成還要像上回那樣?”

“正是,陛下這也是希望二位殿下能化幹戈為玉帛。”

那人嘆道:“我知道這是陛下的一番苦心,可就四殿下那脾氣,只怕到時候意氣用事,弄巧成拙!”

“……”

丹墀上陰風瑟瑟, 一人叫住趙霽。

趙霽回頭,一名十九歲的少年站在廊柱前,金冠束發, 錦袍玉帶,明明生著一雙顧盼多情的桃花眼,可眉目間硬是蓄著一股戾氣。

趙霽行禮:“四殿下。”

四周已沒有其他人,居昊開門見山:“今日戌時,醉仙居雅間,還請趙大人賞臉。”

趙霽心念微動,頷首:“是。”

跟有名無實的文散官相比,親勛翊衛羽林郎將一職到底是升大官,入夜後,醉仙居雅間裏觥籌交錯,一幫人變著花樣拍著居昊的馬屁,硬是把太子親衛隊二把手一職誇得跟一方守將般,居昊只是笑笑,並不多言。

酒酣耳熱後,有人開始放聲歌唱,有人不勝酒力,握著酒盞醉倒在筵席間。居昊趁亂離席,走入屏風隔離、垂幔飄曳的裏間。

一人躺在方榻上,身著墨綠錦袍,頭束玉簪,雖然是闔目而眠,然而臉上並沒有醉意。

居昊知道人是醒著的。

“趙大人宿醉不歸,長樂姐姐不會怪罪吧?”

居昊手裏還提著一壺酒,一只酒盞,走到榻前席地而坐,挑唇笑。

趙霽眉頭明顯一蹙,睜開眼後,坐起來:“說不準,如果殿下沒有其他的事,臣便先回去了。”

居昊伸腿攔住他的路。

趙霽沒再動,二人僵持片刻,居昊道:“趙大人就不想知道本殿下的答復?”

外面的歡聲一波又一波,琵琶聲急如驟雨,趙霽眉目不動,回道:“所以,殿下有答復了?”

居昊審視著他,緘默不語,弑殺太子乃是砍頭抄家的重罪,一旦失敗,不止他要遭殃,他的母妃一樣不能幸免,如果後果惡劣,母妃的家族恐怕也難逃一劫。

可是一旦成功,他不僅能一雪前恥,報居胤、珍珍之仇,還能取而代之坐上大齊儲君之位,他日榮登大寶,這天下,便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他,逼迫他,再也不會有人敢向他身邊的人下手,奪走他的所愛了。

居昊目光裏透出欲*望和殺意,道:“有是有,但在給之前,我有一事想請趙大人解惑。”

趙霽爽快道:“何事?”

居昊道:“趙大人為何要娶肅王府裏的長樂郡主呢?”

趙霽一怔,顯然沒想到他要解的惑竟是這個。

燈火裏,眼前少年目光明亮,似僅僅只好奇一樁艷事,趙霽道:“說來慚愧,趙某對郡主一直念念不忘。”

居昊笑,笑意不明。

樂聲起伏,伶人在筵席間唱著纏綿悱惻的歌,居昊道:“當年我父皇能登上皇位,全靠趙大人精心布局,永王、寧王之死,可以說是大人的傑作,那肅王……”

趙霽眼神一銳。

居昊仍笑著:“肅王府,又是怎樣被拿下來的呢?”

耳畔聒噪,趙霽一臉漠然,直視著面前這雙促狹、陰森的眼睛,道:“建武二十九年冬,北狄犯境,肅王奉旨率二十萬蒼龍軍遠赴雪嶺殺敵,不幸全軍覆沒。沒有人要拿下肅王府,肅王府是不攻而破。”

居昊盯著他:“不會吧?”

趙霽不語。

居昊晃一晃手裏酒壺,開始倒酒,一邊倒,一邊說:“如果不是提前料到蒼龍軍會出事,那大人的計謀豈不是太冒險?畢竟當初四王當中,聲望最高、實力最強的乃是肅王,萬一大人輔佐我父皇登基以後,肅王領軍殺回長安,再次血洗宮門,那大人豈不就功虧一簣了?”

趙霽掀眼,居昊迎著他的目光笑:“大人應該是知道那二十萬人會葬身雪嶺,有去無回吧?”

外面又是一陣笑聲,琵琶聲似砸在暴雨裏的碎珠,趙霽道:“這跟殿下的答復有關嗎?”

居昊一哂:“當然有,如果趙大人連肅王這樣的雄獅都能拿下,那本殿下自然願意跟大人共謀大業了。”